几上还摆着厚厚的一叠文书。 郑晓听到那条来自沧州的急报之时,抬手阻止梁师爷:“等一下,容我想一想。” 他垂下眼帘,默默思索着:这位贺沥是谁?能够于战场临时提拔,固然是因为情势紧急,可是一名小小的校尉,居然能够临乱不惧,接过战死主官的指挥权,还成功地击退了北辽悍军的进攻,这位贺沥可不能小觑啊! 从校尉直升沧州经略安抚副使,真是闪电一样的升职速度! 贺沥……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思索片刻之后,郑晓轻声吩咐道:“命人去查这位新任沧州经略安抚副使贺沥的来历!” 旁边的怀真答了声“是”,在手中的折子上记了一笔。 梁师爷见郑晓深潭般幽深的眼睛看向自己,心中一凛,忙继续念了起来。 当他念到永泰帝颁布旨意,授命开封府尹赵然兼知枢密院事时,郑晓又抬了抬手,示意他停一下。 郑晓眼神有些伤感,静静倚在大红织锦靠枕上看着窗外飘飞的雨雪,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不甘,更多的却是绝望…… 他是陛下的亲外甥,陛下无子无女,按血缘关系的话,赵然并不比他近多少,可是从此以后,赵然一步步走上那天下最尊贵的位置,而他却只能躺在榻上看雨看雪…… 不知过了多久,郑晓淡淡道:“怀真,替我写一封书信给爹爹,只写四个字即可——韬光养晦。” 赵青和赵然父子已经荣宠之极,郑家既然斗不过,不如蛰伏起来,暗养实力。 怀真答了声“是”。 梁师爷心道:真是造化弄人,若是没有七年前那场事故,郑晓定能位极人臣,说不得也能参与皇位继承人的角逐…… 可是如今什么都说不得了,这样的身体,能够活下去已经是个奇迹了…… 处理完政务,郑晓已经累得难以支撑了。他抬手示意梁师爷等人退下:“你们下去吧,请青山老道来陪我。” 青山老道心疼郑晓,一进来便坐在一边,颇有耐心地帮郑晓按摩着腿上和足底的穴位,以令郑晓早些入睡来缓解郑晓的痛苦。 郑晓正被青山老道按得混混欲睡,窗外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虽然对方已经刻意地放轻了脚步,可郑晓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一点薄弱而微的睡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继续做出阖目养神的模样来,实际上却竖着耳朵倾听着,想看看哪个倒霉蛋倒了大霉,连夜来请青山老道。 青山道长见小童立在窗外向自己招手,也不急着离开,而是继续给郑晓按摩着,约莫郑晓睡熟了,这才拉上锦被盖住了郑晓的脚,挥手示意小道童进来。 听小道童述说了现今摆在丹房内的姜大户的病状,青山道长不禁抬眼看向郑晓——这都是郑晓使的坏啊——低声道:“我这就过去!” 谁知郑晓睁开了眼睛,道:“我也陪你去吧!” 青山道长:“……” 看到郑晓两眼发亮,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却又担心郑晓受不了外面的严寒,忧心忡忡道:“衙内,外面下着雨夹雪呢!” 郑晓示意怀真搀扶自己坐了起来,声音微弱:“我坐暖轿去好了……” 话音刚落,他便猝不及防地剧烈咳嗽起来。 房内众人包括青山老道顿时忙乱起来,忙了堪堪一盏茶工夫,郑晓这才平静了下来。 不过,身体的病弱,外面的雨雪,众人的阻拦,都阻止不了郑晓亲眼目睹姜大户惨状的坚定决心,他被怀真扶上暖轿,跟着青山老道去了第二重院落的丹房。 青山老道给姜大户检查伤处的时候,郑晓怀着格物致知的精神,强撑病体认真地观摩了姜大户那个累赘啷当的说不得之处正在坚挺状态被踩折之后的惨状,颇为悠哉地倾听了姜大户醒来后的惨叫,亲眼目睹了姜大户再次活活疼晕过去,最后他还向青山老道真诚地建议道:“道长,用太多的麻沸散,怕是对病人肢体的恢复不利吧?” 青山老道知道他的性情,沉吟了一下,眼睛却看向守着姜大户的管家姜超。 姜超当即道:“老道长,既如此,那就不要用麻沸散好了!”他家主人对那一处肢体是爱惜之极的,养龟多年才得了今日之规模,怎能受到麻沸散的伤害呢? 青山老道看了郑晓一眼,见他两眼晶亮,苍白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嘴角微微翘起显见开心得很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