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兄弟,看看这些高古玉,你觉得如何?” 宝玉便来到柜台跟前,双眼望着柜台上放在一方绸帕上的几枚“古玉”,打量了半晌,他面上却笑容愈甚,却摇摇头。 石咏问:“怎么?没一枚入得了眼的?” 宝玉不好意思地笑道:“都不是汉玉!” 石咏一拍大腿,道:“好厉害,宝玉兄弟,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个识玉断玉的行家!”哪怕是他,见到了这几枚古玉,也需要看包浆、看沁色、看钙化、用放大镜看裂纹……甚至需要用仪器辅助,才能鉴定出古玉的真实年代。而宝玉只是站在这里,慢慢看着看着,便轻描淡写地得出结论——这些都不是高古玉。 宝玉听见石咏赞赏,不好意思地笑了,轻轻摇着头说:“绝不是什么行家,只是……以前在家中看得多了,如今看看就觉得应当不是汉玉。” 宝玉说得轻描淡写,石咏听来却心内暗自唏嘘。荣府过去的富贵与荣耀,怕是就此一去不复返了。可是昔日的生活依旧在宝玉的人生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甚至宝玉只要随意看看,就能知道这些是明代的玉,与高古玉无关,这大约便是元稹所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石咏见这几枚冒充的“高古玉”,没有一枚能入得了宝玉这样的眼,便觉得即便是庆德买下来,再往孟氏那里送去,就算过得了“锦官坊”那一关,也未必过得了往后年羹尧年家人那一关。于是他到底还是劝下了庆德,没有出手花钱,而是一行人离开了这间玉器铺子。 岂知过了几日,庆德面如土色地过来告诉石咏,说是“锦官坊”的行情如今已经涨到了二十万两白银。 石咏险些绝倒,赶紧问庆德:“二伯,你问得确实吗?” 二十万两买个官儿,那岂不是天下的钱都要跑到年羹尧兜里去了? 庆德点着头说:“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 原来他得到的这消息是关于昔日直隶巡抚赵之垣的。赵之垣这人是康熙朝名将赵良栋之孙,两广总督赵弘灿的儿子、直隶总督赵弘燮的侄子,出身良将与官宦世家,早年间年羹尧发迹的时候就也未将年羹尧放在眼里。康熙六十一年,赵弘燮过世,赵之垣荫蒙袭了直隶巡抚的官职,便上书弹劾年羹尧,说年羹尧将清理赵弘燮亏空银四十万两“侵占为己有”。 过了没多久,康熙崩逝,雍正即位,年羹尧得势,便反过来报复赵之垣,说此人“庸劣纨绔”、“断不可令为巡抚”云云,并且举荐自己的私人李唯钧,因此赵之垣丢官,而李唯钧最终得了直隶总督的官职。 这赵之垣丢官之后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辨清时事,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追随年羹尧才是硬道理。于是此人便改换门庭,拿了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金玉珠宝贿赂年羹尧,要求投入年羹尧门下,并于年羹尧此前回京面圣的那一段时间里频频登门拜访,反复求见,终于让年羹尧“回心转意”,这不,前阵子便上书游说雍正,说赵之垣此人“可靠”“得用”“稳妥”,当可大用。 石咏在南书房行走,年羹尧推荐赵之垣的上书他见到过,同时也见到过雍正对年羹尧的折子批了“前后语言颠倒,殊不可解”这几个字的批语。当时石咏还不明白年羹尧前后变化为何如此之大,如今听了庆德解说,他总算是明白了——二十万两那,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还推不动年羹尧? 石咏只得安慰庆德一二:“二伯,人家这毕竟是谋的外省督抚大员的缺,若是一万两就能谋个总督、巡抚,这天下岂不是总督巡抚遍地走了?” 庆德双眼无神,呆呆地凝望着石咏,道:“咏哥儿,你二伯当初就是想谋个巡抚啊……” 石咏:…… “如今二伯是彻底不敢想了,二十万两谋缺,将来在任上可不得刮地皮?否则不就是亏本的买卖?”庆德茫然地说。然而石咏却觉得二伯这回终于说了一回人话,自康熙末年开始的吏治崩坏,民生疲敝,不正是由这种官场乱象而起?人人花大价钱得官,回头到了任上再从百姓身上刮回来。 “可是咏哥儿,你还是得帮帮二伯!”庆德越说越是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露出帕子里包着的两枚仿冒“高古玉”。“你二伯上回一时糊涂,还是去买了这两块玉,如今已经彻底绝了这念想了,两块玉,咏哥儿,你能不能帮二伯退回去?” 石咏彻底无语。 原来庆德上回由石咏带着去古董行,就因为宝玉一句话,没能买成那几块仿冒的“高古玉”。庆德钻了牛角尖,等到与石咏分别之后,便偷偷自己回去那间铺子,找掌柜买下了两枚高古玉。 结果一转脸就听说了水涨船高,一个巡抚的缺儿竟然要二十万两。庆德再也不敢想了,哪怕把他们整个忠勇伯府掏空,都找不出来二十万两。可是已经买下的玉又退不回去,庆德只能老脸皮厚地回头来找石咏。 “咏哥儿,真的是二伯一时昏了头,日后再没下次,再没下次了好不好?”庆德百般乞求。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