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新皇仁慈体恤,继承了大行皇帝的仁德。 待将乾清宫跟前的差事料理完,石咏总算见到了十六阿哥。十六阿哥熬得双目尽赤,脸色青白,但是面上却隐隐有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见到石咏,他什么也未说,只是伸手拍拍石咏的肩,低声道:“爷承你的情!” 石咏苦笑着道:“分内之事,您何必这么说?” 十六阿哥摇摇头,欲言又止,明显这“承情”的内容,与内务府的差事无关。他又问起石咏的病:“听十三哥说你病了,好些了没?没好利索就别急着上来当差,这四十九天的国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唉,皇阿玛……大行皇帝的遗命是二十七日除服,四哥……新皇以为太短,坚决不肯遵照……” 石咏一面听,一面想,听起来这康熙皇帝临终之前,倒是将后事大半一一安排,从容传位,并非后世所传的未及亲口说出传位之人便即薨逝,看起来矫诏之事也更加不大可能。 到了傍晚,大行皇帝的遗体于乾清宫大殓,从雍正以下,人人都是放声痛哭了一番方始作罢。皇子皇孙、宗室王公等都要留在宫中守夜,其余官员出宫。 石咏因受十六阿哥之托,统领总管内务府诸事,也留在宫中。内务府辖下的官员大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有悄悄上来“恭贺”的。石咏哭笑不得,知道内务府总管年希尧日前放了外任,眼下这般情形,众人都以为自己马上要升内务府总管了。可是他却知道十六阿哥眼下是正求一切稳妥的时候,万万不敢现在就惦记着安排内务府的人事——大家,恐怕都想多了。 十六阿哥不敢着急安排人事,但是新君雍正却是不得不顾及政务。当日新皇已经下了旨意,命诚亲王、十三阿哥、隆科多、马齐为总理事务大臣,代新皇处理一切政务。此外,七阿哥封和硕淳亲王、八阿哥封和硕廉亲王、十三阿哥封和硕怡亲王。皇长孙弘皙封为理郡王。据传康熙皇帝临终之前亦曾对二阿哥有过安排,所谓“丰其衣食,以终余年”。但因为二阿哥身份实在太过敏感,这时加封二阿哥,雍正担心恐怕会适得其反。 石咏留在宫中,时刻留意着后宫内眷那边的动静,晓得进宫举哀的外命妇此时都已经顺利出宫,多少松了一口气,料想母亲与妻子与伯府女眷们在一处,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除此之外,他还听了一桩八卦:说是大行皇帝大殓之前,宫妃跪拜大行皇帝皇舆,偏巧那时宜妃正在病中,乃是坐的四人软轿亲临现场,被人搀扶立定之后,又偏巧立在皇太后跟前,新皇见了,当场开口训斥,说宜妃“气度竟与皇太后相差仿佛,全然不知国体。”1 石咏心想,难道这宜妃还没有搞清楚如今是什么状况么?宜妃虽说之前一直是四妃之首,与德妃一道协理宫务,但是如今不管德妃心中到底乐不乐意新皇登基,德妃都是圣母皇太后,往后新皇一家子自己闹腾,也与宜妃没什么关系了,她又何必摆这般架子,难道不知枪打出头鸟么? 宜妃膝下两子,五阿哥恒亲王一直养在太后膝下,与世无争,但是九阿哥一直都是雍亲王的政敌。如今雍亲王已经控制住了整个京城的局势,八阿哥九阿哥等人大多已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宜妃不知好歹,依旧摆着昔年四妃之首的架子,当真是不够聪明。 新君雍正则表现得非常聪明:除了整个丧仪是公开举行,所有的皇子皇孙、宗室王公、正二品以上官员都可以瞻仰仪容之外,雍正数次提出,他的才德俱不足以承载大行皇帝的厚望,他要让位—— 这下群臣都慌了,毕竟大行皇帝的遗诏已经向天下公布,世人都晓得大行皇帝遗命的新君人选。岂料这个被钦命指定的人选竟然拒不受命,这可怎么是好。 接下来,便是雍正在灵前数次哭至晕厥,哀伤不能自已,无法进食,总之这一位当真表现出自己是个纯孝之人,一味哀伤,就是不肯登基。最终几位内阁大学士、内大臣,并宗室里几位铁帽子王一起出面,劝服了这位孝子,终于将新君登基的日子定在了当月十九日。 在准备新君登基大典的百忙之中,石咏抽空去了一趟景山,去景山后神御殿侧探视一个人。 前些日子刚降过雪,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至今没有尽数融化,房檐上挂着尺许来长的冰棱。侧院里原本是支满了葫芦架的,雪天里压倒了一半,如今无人收拾,残枝枯叶与朽坏了的葫芦尽数倒在院中。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