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九阿哥见石咏拍下了最后一件拍品, 十万枚玻璃瓶, 一时冷笑着问:“不晓得刚才这一批玻璃瓶,算是内务府拍下的, 还算是姓石的拍下的。” 石咏明白九阿哥的意思, 这一位当初承诺过, 若是所有的拍品,一件不落地全部顺利排出,没有流拍, 拍卖行所得的佣金会多两成。刚才若非他出手举牌, 这最后一批十万枚玻璃瓶很有可能会当场流拍。而拍卖行是内务府辖下的产业,若是他答是代表内务府,那么便是内务府出面拍下了这最后一批货,便相当于是拍卖行与内务府自卖自买, 谋取主顾的佣金银子。 所以此刻石咏起身向九阿哥作答:“回九爷的话,这些都是卑职拍下的,与内务府无涉!” 九阿哥唇边便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道:“很好!想来姓石的你,也是看中了这批货花色繁多,报价又低,实在是价廉物又美的好东西,才起意拍下了这批无人敢拍的玻璃器吧!” 九阿哥全是在说反话,这一批全是统一规格的玻璃瓶,没有半点儿花色,价格则接近行市的零售价,根本谈不上低廉,所以才无人愿拍。 石咏却不得不点头,道:“是,是卑职见这批玻璃器的确纯净出色,质量上乘,一时心动,才拍下了这一批货。” 在座的行商中倒颇有些想与九阿哥门下生意打交道的,心想这倒是个和贝子爷套近乎的好办法。旁人一时便都道石咏此举是为了向九阿哥示好,为免九阿哥名下的货拍不出去有损颜面,所以才举牌拍下了最后一批货。一时不少人心中后悔,早知如此,便也该掺合一把的,现在则已经尘埃落定,他们再无机会了。 九阿哥却认定石咏是为了拍卖行的那两成佣金,才硬着头皮举了牌,捏着鼻子吃下这批货的。这批从前期积压至今的库存到底有多难卖,九阿哥心里有数,所以才力逼着石咏承认,这是他姓石的自己掏银子,与内务府无干。 “那感情好,这一批货,你就好生收着吧!”九阿哥待见石咏答得如此“恭顺”,登时长笑一声起立,心中转念,惦记着回头要叮嘱自家名下各产业,联络业内所有相关的行商,谁都不许从石咏手中收购任何一枚玻璃瓶。他就是要看着石咏自作自受,拍下的货品烂在手里,白白亏下一万多两白银去。 “这石咏不还在搞什么‘信合行’么,这一回拍下这批货定要他掏尽家底,许是还会欠下不少外债,无法归还,看他还怎么敢在人前提这‘信用’二字。”九阿哥对京中各行各业的动向非常了解,当然知道石咏这回很可能会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去,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得意至极。以至于这回他将玻璃存货一举出清,回笼数十万两真金白银,却怎么也敌不过看着石咏挖坑自跳,捏着鼻子吃一大亏来得舒爽。 于是九阿哥随意吩咐自家管事与拍卖行处理结算事宜,自己披上外头的大衣裳,率先走出藕花书屋。即便他人在屋外,旁人也清楚地听见这一位畅快至极地“哈哈哈”笑了三声,似是已经憋了好久的一口浊气今日终于全部出清。 石咏在屋内摸摸后脑,想不通:那位真的有必要……这么开心么? 少时十六阿哥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急急忙忙地问:“怎么好好的,到了临头又出了乱子?” 这一位这样问起,自然引得此间候着准备结算的行商们侧目:明明这次拍卖获得了巨大成功,而且货主九阿哥临走的时候笑得那样欢畅,显然是心满意足,哪里出乱子了呢? 石咏少不了将十六阿哥请出去,两人在荷池畔的亭子里寻了个背风的去处,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向十六阿哥说了。十六阿哥一跺脚说:“我就晓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九哥从来不应承旁人好处的,一应承了,必定要出幺蛾子。”他指的是九阿哥早先那多出二成佣金的承诺。 这下子十六阿哥担心地望着石咏:“这一万多两银子,你成么?要不爷还是让内务府先垫上?” 石咏摇摇头,他晓得这事儿且不能和内务府扯上干系,内务府与拍卖行在此事上,应当是个纯粹的收取佣金的中间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