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荣府听了石家家人前来告罪,说是外城受灾,石家前往赈灾去了。荣府里盼着如英过府赏雪的探春等人自是失望。几个姑娘商量了一回,便各自拿了一个月的月钱出来,老太太、王夫人等也各自添上些意思一回,购了些米粮之类,送到外城。另外,探春担心城南那里缺人手,特地叫林之孝家的安排了几个仆妇与小厮,到城外来帮忙,只命林之孝家的来寻石大娘,听石大娘的吩咐便是。 石家人手本来不大够,荣府来人之后,立即轻松很多。 此后,除荣府之外,内城陆陆续续有来人,大多捎了米粮、寒衣、药物、木炭之类的过来。 这时候乐凤鸣带着大夫也已经将重伤员全部救治过,开始处理轻伤员。 石咏松了口气,晓得情势已经大致稳定下来,最紧急的问题大致都已经解决了。他松了口气,转身过来查看各府送来的物资。 这些物资大多靠各府的管事发放给灾民。有些管事乐得宣扬,一面给东西,一面说:“你们都好生记着,这是我们郡王府福晋给的恩德!”巴不得百姓们一起帮着歌功颂德,每天念诵一百遍。 也有些管事闷声不响,只管将寒衣一件件送到灾民手里。石咏一瞅:认得的,这不是金鱼胡同的大管事吗? 石咏转了一圈,见有人拉了一大车炭过来。他心内算算,有了这些炭,灾民们就能够在这里一直支撑到各自归家的时候了。 可是待这一车炭拉到眼前,石咏皱起了眉头,道:“这炭怎么是湿的?” 湿炭不完全燃烧,会产生大量一氧化碳,严重时可能引起中毒。这些灾民聚在这种“半沉降式”的临时棚子里,人数众多,空气本就浑浊,再加上用这么些湿炭…… 随车一道过来的管事见石咏是个衣着寻常的年轻人,登时白眼一翻:“你管得着么?” 这管事见到远处荣府的管家娘子林之孝家的也在,连忙开口招呼:“林大娘!” “哟,钱大管事,您怎么也来了?”林之孝家的放下荣府那一摊,赶过来见这姓钱的。 “还不是看西府老太太发了善心,咱们珍大爷抹不下这个面子,总得寻思着做点儿什么,可又不敢越过了老太太去,这不,这几篓子炭昨夜打湿了,放着也是放着。我们爷就命拉到这儿来……” 石咏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悟过来,感情这是宁府啊! 以前曾听说宁荣二府各自财政早已分开,果然今日这赈济之事,也是两府各行各的。只是荣府是姑娘太太们发善心,正儿八经大家筹银子换来的米粮。而宁府就把自家不要的湿炭拉来——这算什么,废物利用? 若是湿炭用起来没有毒性,石咏可能也就不管这事儿了,但是燃湿炭可能会令人中毒,这事儿石咏不能不管,当即伸手一拦,说:“不行,燃湿炭会令人中毒,严重的可能致死,就算是赈济,也不能用这种东西。” 那钱管事早先已经翻过一回白眼,此刻更是提高了声音,尖声道:“你谁啊!我们府往外舍东西,你也好意思拦着?” 石咏也不是吃素的,当即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自己知道不该用湿炭,反而用这种东西拿出来赈济,这不是赈济,这是害人!这里的百姓是受了灾的灾民,不是替你们来消耗这些不能用的湿炭的!” 他正正站在这一车炭跟前,拦着不让对方往前。 那边钱管事大怒:“你知道我们爷是什么人么?我们府是国公府你知道么?” 石咏:“知道!” 那头继续跳脚:“知道你还敢拦着,你这小子不要命了!” 旁边林之孝家的却认得石咏,见势不对赶紧上来调解,说:“钱管事,这是石大爷,是我们府琏二爷的好友,他府上的二太太是我们二太太的妹子……不不不,不是薛家,是石家……” 那边钱管事哪儿算得过来这么些拐里拐弯的亲戚关系,只管跳着脚继续道:“我们爷难得发发慈悲做点儿善事,这小子竟然敢拦着,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管你是哪儿来打秋风的亲戚,总之我这车炭就拉到这儿,绝不拉回去了。我们珍大爷既有这个心,这起子贱民就该对我们也感恩戴德……” 石咏心想:做梦吧你! 他与管事争执,转眼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不禁有人议论起来:“早先那个石大爷不是挺热心,帮着忙这忙那的,怎么如今有人送炭过来,他还拦着?” “不知道啊,可这是不就是炭么,别府的大老爷送来的炭,他凭什么拦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