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一团怒火当即腾了起来。 “……然而臣这个子侄,是臣堂弟身后留下的唯一骨血,当年曾有书信托孤,恳求臣照顾他们孤儿寡母。臣早年对他们母子已然亏欠许多,如今若是任由九贝子将石咏的户籍迁至正蓝旗下……臣深恐将来无颜面对昔日为国捐躯的手足。因此臣,臣一怒之下,肆意出手,伤了九贝子府里的两名家丁……” 富达礼说得动情,声调微变。石咏在一旁听着,也觉触动,知道伯父动了真情——富达礼确实因为早年对石家的不闻不问,心中充满了愧疚。若非如此,富达礼也不会冒着偌大的风险,直接与九阿哥翻脸,将自己从九贝子府上捞出来。 康熙的脸色便也越来越黑。他是晓得石家那些事儿的,因为追封石宏文和赐宅子的旨意,都还是他亲自下的,自然也晓得这个侄子在富达礼心上的分量。 他再看富达礼与石咏两人的狼狈形容,晓得两人奔到这里来寻求自己的庇护,恐怕根本不像富达礼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只是“伤了九贝子府里的两名家丁”而已,怕是经过一番厮杀才侥幸脱的身。 “……然而今日以下犯上,冒犯九贝子,都是臣一人所为,臣愿担全部干系,但此事与臣的侄儿毫不相干,恳请皇上明鉴。” 说着,富达礼腰板儿挺得笔直,伏在地上“咚咚咚”地磕起响头,石咏一时心里揪得受不了,突然开口道:“启禀皇上……” “咏哥儿——” 富达礼则大声拦住了石咏的话头,随即将声音压得极低:“不记得伯父事先交代的了么?” 康熙在一旁听着,心里郁闷难当,总觉得富达礼这番表现有些怪异,好似还刻意隐瞒了什么没有直说。这人,真的只是老老实实前来请罪,并请自己庇护侄子,以免遭九阿哥的“荼毒”吗? 再说了,康熙熟悉九阿哥的性子,晓得这个儿子虽然风流,但是手中有钱财,无论男男女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倒没听说过他强逼过什么人,逼着人迁旗籍这种事,更是闻所未闻。 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又背着手,微微躬身,凝神注视石咏的面貌,将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老皇帝心中动的这种念头,只在康熙自己一念之间,石咏和富达礼都是毫无察觉。若是教石咏知道了,必定会暗自诅咒,觉得这当皇上的也老没正经,没事儿尽脑补这些;若是教九阿哥知道,十九会跳脚,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老爹,自己怎么可能这么重口味,竟是这种眼光…… 然而康熙本人冥思苦想一阵,终于自认为悟到了—— 这一定是九阿哥借动富达礼子侄的机会,激怒富达礼,以便谋他的正白旗都统之位。 是的,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康熙觉得太合情合理了,却将自己气得满地暴走:要知道瓜尔佳氏是满洲大族,朝中不显,但是在军中却是子弟遍地,九阿哥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嫌朝中麻烦还不够多,自己还不够忙那! 第165章 想到这里, 康熙已经是怒得咬牙切齿,口中喃喃地道:“这个逆子, 这个孽障……” 他双手背在身后, 紧紧绞着, 心中在想究竟该如何处理九阿哥。富达礼他一定要保, 儿子们越不待见富达礼,他就越发要保下这个人。只是究竟该如何处理九阿哥么,康熙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正在这时, 魏珠又匆匆进来禀报, 说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六阿哥一起,此刻在清溪书屋外候旨求见。 康熙咬着牙怒道:“宣, 朕要看看这个杀才到底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口中闻言安慰富达礼:“你放心, 朕今天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少时八、九、十、十六几位进来,一起跪在富达礼身畔, 向皇父行礼。 九阿哥偷眼看看富达礼, 见对方沉着一张脸, 直挺挺地跪在御前,脸上没有半点惧色,心里暗道:这个正白旗都统, 此前见他老实了七八年, 倒是一直没在意。想到他本是废太子的小舅子,九阿哥心里气得要命,觉得实在是被富达礼那副老实装佯的样子给骗了过去,没想到, 竟却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性子。更可恨他府上那些脓包,见到富达礼孤身到府,便失了警惕,随随便便就让他闯进来又闯出去,这叫他九贝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待九阿哥再瞥一眼伏在富达礼身后的石咏,斜眼一瞅便见他一脸血——早先热手巾擦了一把,石咏脸上已经吹干了的血迹反而化开些,到现在还是能看出隐隐约约的血迹。九阿哥登时气得是七窍生烟:要知道,石咏这小子,在他院子里那会儿,他可是连人一块油皮都没动啊!这会儿又作出受了大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