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点点头,这样的事也常有,他虽然被弘历唤作“师父”,但时常也只有他等弘历,没有弘历恭候他的道理。 他在书房中一面等候,一面想着心事。若照十三阿哥所暗示的,必是已经有人注意到他对弘历的教导与“关照”,以及弘历因此在雍亲王跟前的得脸。但是学书这种事,又并非正经开蒙,石咏原本就打算只教两年,就从雍亲王府抽身的,如今看来,这一淌浑水,更是莫要多趟的才好。 石咏正想着,忽听身后一声轻咳。他一转身,见到个十来岁的锦衣少年,立在自己身后。 “你就是石咏?” 清脆的童音,配上高高在上的口吻,便是十足的怪异。 石咏仔细打量面前这个锦衣玉带的小小少年,只见他有着爱新觉罗家常见的瓜子脸,眉眼细细,模样甚是清俊,只是两片薄薄的嘴唇使劲儿抿着,便透出十分的倨傲。 “是,我是石咏。” 石咏大致猜到来人是谁了,因此这话他回得没有半分脾气。 少年背后还跟着一名太监,此刻尖声道:“怎么,见了三阿哥,竟然不知道行礼吗?” 果然是三阿哥弘时。 石咏此刻忍着气,翻下袖口,规规矩矩地打了个千儿下去,口中称:“见过三阿哥。” 在这个时空混,他行礼行得次数也不少,可这一回是真正瞬间便觉得憋屈。 此前他见弘历阿哥也需要上前行礼,但是弘历每一次都会偏过身,不受他的礼,以示尊敬两人之间的“师徒之谊”。可是眼前弘时却大喇喇地受了,待石咏礼毕,这才颇具威势地摆摆手,说:“免礼吧!” 石咏一阵无语,但想他又何必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当即顺势起身,立在弘时跟前,柔声问:“三阿哥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弘时目光犀利,紧紧地盯着石咏,上下打量着,眼里露出些许诧异,似乎没想到石咏竟然如此年轻。片刻后他竟然也放缓了语气,故作和蔼地问:“听闻石先生一直在指点四弟学书,不知石先生师从何人,竟有这底气,到雍王府来指点书法之道?” 石咏听他一副“就凭你”的口气,感觉这大约是来找茬儿的,当即应道:“书法一道,钟张羲献、颜欧柳赵、苏黄米蔡,无一不可为师。” 弘时:……口气好大! “然而卑职到此,绝不敢称‘指点’,只是将以前自己学书的心得与四阿哥稍许分享一二,帮助四阿哥打好基础,将来四阿哥师从名家之际,可以省些心力,事半功倍。” 他前半句答得傲岸,将弘时唬得一愣一愣的,后半句又很谦卑,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弘时抬起眼,盯着石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发作他。 其实今日弘时过来,却是侧福晋李氏提点,要弘时见见石咏,聊几句,问问石咏愿不愿意也指点指点他。可是弘时见到石咏,第一句话就说拧巴了,再加上弘时本就不忿阿玛夸奖四弟,他对石咏也始终闷着一股无名之火。 “既然如此,若是弘时诚心求教,石先生可愿也指点我一二?”弘时忍着气问。 石咏点点头:“只要三阿哥不嫌弃。” 弘时着实没想到石咏竟然答得那样干脆,态度坦坦荡荡,全无藏私的意思,似乎对于教三阿哥还是四阿哥全然无所谓,一时便微微发怔。 只听石咏接着又解释:“卑职教四阿哥的,主要是执笔的姿态,悬腕的角度,运笔的力道,用墨的方法,并由四阿哥练习正楷笔划的各类笔势,由卑职点评。三阿哥若是在这其中有任何不解之处,皆可提出,卑职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弘时一怔,他心头唯一的问题,就是字丑讨不了自家老爹欢心怎么办。至于他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也并不十分清楚,所以此刻也不知该怎么请教石咏。 一想到这里,弘时立即烦躁起来,心想,四弟所学,明明都是刚刚启蒙时人人都学过的内容,也未见有多深奥,自己身边有那许多饱学的宿儒、书法的名家在帮辅,又何必来求眼前这年轻人? 弘时一时心里暗暗埋怨李氏,心想额娘实在是耳根子浅,听风就是雨。 当下他冷着脸道:“罢了!我也没这许多功夫,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