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石咏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异响。 这声音并不大,但是石咏却觉得有些熟悉——这像是给火铳拉枪栓的声音。 石咏本能地警觉,猛地回头,见身后两名十六阿哥府的长随,其中一名已经软倒在地,腰眼上插着一枚匕首,一声没吭,眼看已经不行了。 另外一名长随则也落入他人掌握之中,被死死扣住了喉头,一张脸由红转紫,却一声都哼不出。 石咏一声惊呼示警还未出口,只见一柄黑洞洞的火铳铳管已经指向他与胤禄两人。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石咏果断将胤禄往旁边拼命一推,几乎是与此同时,他耳边响起震天价的一声巨响—— “轰!” “嗡——” 眼前一片血光,石咏觉得左面颊处火辣辣地剧痛。旁边胤禄则连哼都没哼一声,俯身就往街面上栽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面露惊惶,张口惊叫。可是石咏却什么都听不见,他耳中只有“嗡嗡”的蜂鸣声,他能看见路人口唇在动,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 想必是聋了。 石咏右耳略有些出血,他晓得定是刚才距离袭击的人太近,而那火铳射击之后的声响太过巨大,一时将他的双耳震得暂时失去了听觉。 正在这时,几名留守热河的八旗护军冲了过来。袭击者身段格外灵活,丢下那名半死不活的长随,一转身,立时跑远,马上就要消失在这闹市街头。 几名八旗护军都不敢停留,径直追了上去。 石咏不敢耽搁,赶紧去检查胤禄的情形。 刚才遇袭的那一瞬间,石咏将胤禄一推,胤禄让过了后脑要害,那火铳中射出无数铅子儿,有一部分打空了,余下不少都打在胤禄的左肩处,此刻他整个左肩后肩,一直到左臂上臂,一片血肉模糊。 石咏自己也受到波及,他左边面颊上被铅子儿擦过,此刻鲜血淋漓,因为是开放式的创口,看起来就与胤禄的伤一样可怖,然而石咏自己心里有数,他现在的情形可比胤禄要好多了。 “大夫,快请大夫!”石咏嘶声大吼,可是此刻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完全听不见。他能见到路人过来,俯身向他说些什么,伸手指指街道另一头。可是石咏完全听不清对方的言语。 他一咬牙,自己先解下腰间束着的腰带,然后从中衣上撕下长长一条棉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胤禄后肩上的伤处一裹,然后用腰带先束住,大致止一止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胤禄翻过来,伸手探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儿。 石咏将胤禄这样一翻动,胤禄隐隐有些知觉,抬了抬眼皮,醒了过来。早先他实是被那一声巨响直接震晕了,直到此刻,他恢复知觉,才觉得自左肩以下,左边半边身体瞬间没有一点儿感觉,似乎全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待看到石咏,胤禄也吓了一跳,石咏一头是汗,一头是血,看起来更是可怖。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先张口问石咏:“你还成不?” 石咏听着是:“嗡嗡嗡嗡——” 他当即提高声音反问胤禄:“你说啥?” 胤禄也大声回:“你说啥?爷听不清!” 石咏听来:“嗡嗡嗡,嗡嗡嗡嗡——” 他不得不再次提高声音,拼了老命似的大喊:“你——说——啥?” 这承德街面上的路人看得一头雾水:刚才竟有人使火铳当街行凶,两名长随模样的已是一死一伤,而余下这吃了火铳射出来的铅子儿的这两人,醒是醒来了,看起来虽然伤残免不了,但性命或许无虞……可怎么,这俩看着跟傻子似的,就这么对坐着相互喊话! 胤禄却多少露出点儿笑意,竟也直着嗓子大吼一声:“爷——还——活——着!” ——虽然有可能聋了,可到底还是活着的。 ——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