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独这一件当年西子浣过的纱,是与他“性格不合”,自请离去的。石咏心想,此前的事儿,他已经做了不少自我批评,可到底还是被西施嫌弃了……说到底,还是他做得不够好吧。 “这也没什么,”石咏想了想,便道,“夷光姐,要不这样,我先送你回去?” 改一天再过来永顺胡同,其实也行。 “小石咏,你……” 那边却陡然切换了画风,改成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你没什么好对不起旁人的,”郑旦的语速快得飞起,“其实是旁人对不住你,偏又拉不下脸来道歉,于是只能转弯抹角地请求离开,你,你就……就这么……” 郑旦的话,也渐渐滞住了。 或许,她真正的希望是,石咏能开口挽留她一回吧。 石咏在刚刚遇见这一对截然不同的人格时,曾经一度很喜欢娇媚温和的西施,而郑旦则似乎一身都是刺,但凡靠近了,便会戳着,疼。 如今石咏却生出惜别之意,这两个人格之中,他更欣赏直来直去、言语间从不作伪的郑旦,也能体谅她的出发点,也能容忍她的脾气。 所以这时候石咏有点费劲地开了口:“我……我一直都是这么个人,很简单,那些弯弯绕的人心我不一定能明白,所以你如果真想去陪着我娘,我绝不会多一句话……我也会很乐见我娘在梦中,有你这样聪慧的人陪伴。” 郑旦沉默了好一阵,低声道:“谢谢你。” 石咏微笑着摇摇头:“不必,这是我该做的。” 这些,都是他耗费了心力与时光,一点点修复出来,让千年的古物能够恢复如初,也让千年前的灵魂,在这个时空里再次醒来。一切都诞生在他的手底,而石咏唯一的愿望,是盼着这些曾经磨砺的灵魂,能够重享平安喜乐。 郑旦从来不习惯做儿女之态,只是很简断地说了声:“那么,回家吧!” 石咏“嗯”了一声,果然转身,往正阳门走去。 他本能地觉得郑旦这个人格可能并不想就此离开,这只不过是在照顾另外一个人格的感受与情绪而已。 当然,也可能郑旦真正照顾着的人,其实是他石咏。 只不过她们既然都认定了椿树胡同那里才是“家”,那便与石咏是一家人,又有什么可以多计较的? 石咏想到这里,脚步再度轻快起来。 他在正阳门外,遇见了李寿。 “大爷!”李寿似乎是专门在这儿等石咏的,“本想给您捎个信儿,可又不知上哪儿寻您,干脆在这儿等了。我在正白旗府署的时候,听人说富达礼老爷入宫去了。我记着您提过下衙要去忠勇伯府的,大约得吃个闭门羹,所以在这儿等着。” 看着李寿笑嘻嘻的一张圆脸,石咏叹一口气,真想伸手在李寿脑门儿上敲一记:这才到他家没多久啊,怎么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了,什么叫大约得吃个闭门羹?守在正阳门口,是打算看他吃完闭门羹回来的笑话吗? “得了,赶紧回去吧,这眼见着天都要黑了。” 这对主仆匆匆往椿树胡同赶,一到胡同口,立即傻了眼。只见小小的椿树胡同口挤满了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石咏大吃一惊,赶紧分开人群往里挤:“借光,借光让一让嘞!” 旁人见是石咏,纷纷笑着向他恭贺:“这石家眼见着是出息了!” “是啊,石大娘辛苦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 石咏:……这什么情况? 怎么石家又熬出头了? “是石家哥儿出息,才给大娘讨来的封赏吧!” 石咏:封赏?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脸懵圈地向围在周围的邻居们拱手,谢过他们给自己让开的这一条儿道儿。来到石家小院的门口,只见院门打开,里面头一进摆着香案,上面搁着过年时才会取出祭祖用的铜香炉,炉中香烟袅袅。 这阵仗,这架势,分明叫人联想起后世影视剧里面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的情形啊! 石大娘正站在院中一侧,不断地用手帕拭泪,但是脸上没有戚容,反而隐隐有些难以置信的喜悦。二婶王氏正立在她身边,侄儿石喻也靠在伯娘身旁。 香案另一边,富达礼见到石咏,面沉如水。他手里正拿着一卷黄绫圣旨,见到石咏进来,哼了一声,怒道:“咏哥儿,还不过来接了圣旨?” 石咏赶紧上前,就着香案再次行了礼,赶紧起身,双手接过富达礼手中的圣旨,然后问:“伯父,圣上这是什么旨意?” 富达礼阴沉着一张脸,说:“你自己看!” 他又双手一拱,说:“本官还有公务在身,须得回宫复命。就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