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面。 当晚,石大娘就将这床薄被抱到了石咏屋里。 “多谢娘!”石咏确实觉得晚间睡下的时候已经开始热了,厚被盖不住,当下从母亲手里将这床薄被接下。 石大娘还是那句话:“傻孩子,跟娘客气个啥?” “娘,这被面……看着挺雅致!” 石咏也觉得被面上的纹样有些特殊,开口问:“娘,这被面是从哪儿来的?” 石大娘嗔道:“还不是你从南边带过来的,娘看了也觉着,还是南边人的花色清雅。” 石咏挠头:他什么时候从那边捎带被面过来了?难道是,翠芙她们挟了什么放在藤箱里,自己没翻见? “娘就想着,眼看这就要入夏了,还是这种素净的颜色比较好,看着不心烦。”石大娘显出一副对配色很有心得的样子。 石咏一瞅,也是,象牙白的被面,上面淡青色浅浅的云纹……等等,这种纹样他好像在那里见过。只不过石咏一时想不起来,便作罢了。 当晚,石咏睡得迷迷糊糊,梦里依稀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呼唤:“大王、大王……” 石咏陡然惊醒,撑着从榻上坐起来,再倾耳细听,满室寂静无声。 他却清楚地知道,刚才绝不是在做梦,的的确确有人在自己耳边柔声呼唤。女子声音,柔弱娇媚。 只不过,他哪里又是什么大王了? 石咏怪事见得多,当下又睡了回去。他白天颇为辛苦,不一会儿,便再次昏昏睡去。 “不是大王?那难道是……范郎?” 不……我姓石,不姓范。 石咏在睡梦之中,似乎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 影影约约地能听见对方“啊”的一声轻呼。 待到石咏一头冷汗地醒来,窗户纸已经开始泛白。石咏颇为古怪地望着自己身上的这床被子,极小声极小声地问:“您……哪位?” 生怕把对方吓坏了。 可是石咏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应。 石咏却不敢再怠慢,翻身下榻,披上外裳,点了灯,去母亲平时做活计的堂屋。他从苏州带回来的那只藤箱就放在这里。 石咏在藤箱里翻了又翻,总算找到了早先翠芙赠给他的麻布卷。只见麻布卷上绑着的锦带已经拆开,麻布卷里早已空无一物。当初麻布卷上别着的标签依旧垂落在一旁,正面写着“吴宫遗迹”,反面写着“西子亲浣”。 石咏目瞪口呆,心想,这不会,真的是,西子浣过的纱衾吧! 第61章 石咏重新回到东厢, 望着早先自己身上盖过的这一席衾被,心里生出几分疑惑。 他暗自回想过去和宝镜、金盘它们打交道的经历, 还从来没遇见过今天这样的情形:自己清醒的时候, 没法儿与纱衾直接交流, 反倒是半梦半醒之间, 迷迷糊糊的时候,能与这席纱衾对答上一两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者,西子所处的时代是春秋末期, 到他如今所处的康熙年间, 少说也有两千多年。难道真的有纺织品能“凭空”保存这许多年么? 身为文物研究员,石咏很清楚, 后世考古发掘出的古代织品, 大多是从各类墓葬、地宫出土。这些织物在保存的过程中,所遇到的最大风险就是“糟朽”——织物成分中的高分子蛋白不断降解, 分子链不停断裂, 最终织品变得越来越脆弱, 一触即碎,绚丽的色彩尽褪,柔和动人的光泽最终湮灭。这便是古代织物的宿命, 从生到死, 犹如水往低处流淌的自然过程,无法逆转。 可是石咏有些预感,眼前这一席纱衾,确切地说, 是被石大娘用作被面的轻纱,可能当真有些特殊的经历,因此能从西施的那个时代流传到眼下这个时候。 可是……为什么始终没办法和它直接沟通呢?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