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本人,又是个好面子的,自诩“仁君”,又优容老臣,所以才会让两家用盐政的钱还亏空。 可是外人看着自然都不爽。毕竟贾史两家接了几回驾之后,这泼天的富贵世人有目共睹。偏这两家明面儿上还叫穷,挪盐税银子补亏空,就是光明正大地用该归到皇帝口袋里的钱,去填补自己蛀的窟窿。若是坐在上头那把椅子上,换谁心里能爽快? 只是这些石咏还一时想不到,他只是想着今天在码头上见到的五个美人。听翠芙说起,连她的姐姐在内,这五个美人是要送到京里,“孝敬”给八阿哥胤禩的。这个时空里,若是胤禩真的“一贤到底”,最后夺了大位,倒也罢了。但凡最后上位的不是八阿哥,只凭这一条,就能成为史家的罪状。 石咏想到这里,耸了耸肩,心想,若要明哲保身,这史家,是决计不能沾的。 他是个小人物,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可是他认识了没多久的朋友贾琏,想要离史家远远的,可就难了。 石咏望着船上舷窗外面的景致默默出神,将抵达苏州之后的各种情由仔仔细细又捋了一遍,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错失,这便放下心来,随手要扣上那只藤箱。 就在藤箱扣上之前,石咏忽然见到藤箱一角露出半截粗麻,一伸手取了来看,只见是一个麻布卷子,用锦带扎得好好的,下面系着标签,石咏看去,见正面写着“吴宫遗迹”,反面写着“西子亲浣”。 这……这不是在馆娃宫跟前,那些小商小贩们公开售卖的,据传是西施亲手浣过的轻纱么? 石咏当时还曾无意中向翠芙吐过槽,说若是这东西搁在诸暨西施故里售卖,还有些可信度。可是搁在这吴王夫差宠幸西施的馆娃宫?西子受宠之余,哪里还有工夫去浣纱啊! 当时翠芙听了,抿着嘴直笑。石咏还以为她是同意自己这一通论断,觉得很有道理,谁想得到,到头来翠芙竟然也安排给他捎带上了这样一个麻布卷。 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呢? 石咏的想法,与世上所有的钢铁直男们别无二致。 只不过,人家既然已经将东西送到这里,他就也不便拒收,箱笼盖子一合,就将这件物事抛在脑后了。 从苏州到金陵,一路沿江而上,再加上女眷座船那边吃水较深,走起来比较慢,一路上多花了些功夫,走了几日才到。 待石咏望见江边高耸着的燕子矶,江心郁郁葱葱的八卦洲,忍不住也心潮澎湃。见到数百年前的故乡,石咏依旧平白生出一股熟悉感。 待官船慢慢靠岸,江宁织造府遣来接内务府官员与“家眷”们的车驾已经候着了。大约苏州那边早先给这里送过消息。岸上泊着的车驾都是按人数准备的,跟随红菱姨娘一起弃船登岸的女眷虽然多,可是拢一拢,尽数上了车驾。 唯独贺郎中见到没有轿子,又是大车,忍不住又苦了脸。 车驾从下关一带进城,一路向西南。 如今江宁织造任上是内务府镶黄旗包衣陆文贵,贾家当初还任织造职务的时候,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副手。贾家卸任此职务之后,上头就提了他起来。 陆文贵此人可以算是荣府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因此他对贾家十分恭敬,每年三节两寿,都有节礼寿礼从江宁一路送到京中去。 贺郎中与石咏到了金陵,虽然贺郎中与陆文贵算是平级,但毕竟是京里下来“监办”的京官。陆文贵给了十足礼遇,将两人下榻的地点安排在了清凉山扫叶楼附近,织造府建的一座客院里。这里风景清幽,地方又敞阔,贺郎中随行带了那么多“家眷”,都安排在这客院的后院里,一一住下了。 只有妙玉师徒例外,她们两人不便与世俗之人“混居”,因此便在清凉山脚下的清凉寺去暂住。 与在苏州的待遇不同,这回石咏只得了一间极小的客院,不过一间卧室,一桌一榻而已。然而身在这个时空,仍有幸能在这久违的故乡住上一晚两晚,石咏心里十分熨帖:这里已是清凉山,石头城便就在这左近,秦淮河也离这里不远……只消想想,就可以一慰乡愁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