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宝镜这样振聋发聩的一席话,石咏不得不感慨,揣摩圣意,看待人心,的确还是武皇更加锐利,眼光更为独到些。这可能也是她本人在那个位置上待过的缘故。 宝镜说完,金盘便一直沉默着,良久良久,石咏与宝镜竟尔听见盘中传来轻微的啜泣之声。石咏与宝镜,一人一镜面面相觑。宝镜突然有点儿后悔,觉得自己个儿说得太多,说得太狠了,哪有这样一上来就血淋淋地揭人疮疤的。 石咏皱着眉头望着宝镜,宝镜也讪讪地开口:“朕……其实也不该这样说你。这事后诸葛亮谁都会做……” 金盘:“诸葛亮是谁?” 石咏:…… 宝镜则解释:“也就是个意思,朕刚才所说的,不过是在事后加以评说罢了,当事人决断时自有考虑,原不该由外人枉加评判。” 石咏心想,武皇的气度就摆在那里,这一番安抚与致歉,的确既显雍容,半点儿也不掉份儿,又的的确确将歉意都表达到了。 “对了,在朕之前,你已经是在位年限最长的皇后。以后历朝历代,无人能超过你。史官更曾赠你一个‘贤’字。往事已逝,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宝镜难得以最温和的口吻安慰。 石咏心想,在位年限最长的,除了卫子夫以外,历史上还有一位。只不过那一位在武皇之后,所以连武皇也不知道。 既然大家都不知道,他石咏也就不插嘴了。 于是,武皇的宝镜又说了不少安抚卫子夫金盘的话。金盘总算好了些,一时又觉出奇,便出言相询,问:“我听你乃是女子声音,为何竟能自称为‘朕’?本朝高祖吕后当年权柄在手,最终都未能登基称帝。你,你竟然走到那一步了吗?” 宝镜登时得意了:“是!” 金盘自然咋舌不已。 宝镜之前闯了祸,这会儿却谦虚下来,柔声向金盘说起武皇的经历:“其实这一路行来,也颇为坎坷,即便在那个位置上,也只觉得孤独无比,高处不胜寒罢了……” 这一对宝物,各自修缮完毕之后就能够交流,渐渐地它俩不再争执,而是仿佛多年的好友一般,一直在喁喁细语,倒像是在说体己话。 石咏却渐渐困了。他在修复金盘的工作上耗费了太多时间与精神,到了这时候犯起困,伏在案上小睡了一会儿,起来就发现日头已经偏斜。他得赶紧去椿树胡同接喻哥儿了。 如今早已入夏,暑气很重。石咏接了喻哥儿,哥两个就专捡街边浓郁的树荫底下行走,一路回到红线胡同。自打上次他家的远房堂弟讷苏当街被人“拍花”之后,石咏就下定决心,哪怕再忙,也要亲自接送弟弟上下学塾。 两人走进红线胡同,路过邻院。石喻便想起一事:“大哥,隔壁方叔和姐姐,好几天都没见着呢!” 石咏点点头,说:“方叔他们家许是走亲戚去了,这两天都不在家。” 早先端午节的时候,石大娘就命石咏往隔壁送点儿粽子去。石咏敲了半天门,里面却没有人应。因此石大娘猜测这对父女可能是过节的时候往亲戚家走动去了。 石咏则知道方家这对父女早早就付了石家半年的租子,而且又有雪中送炭的这份恩义在,所以只要方家一天不搬,隔壁那个院子就始终是留给这对父女的。只是他总觉得方大叔那气度,倒实在不像只是个卖艺的。 哥儿俩回到家,竟然发现一向冷清的石家竟然来了客人。石咏一看,竟然还是认得的。 “嬷嬷你好!”石咏向梁嬷嬷致意。 永顺胡同那边,堂叔富达礼到底还是惦着同出一脉的情分,遣了梁嬷嬷过来看看石家孤儿寡妇过得如何了。 第22章 这位梁嬷嬷,名义上则是代讷苏之母,富达礼之妻佟氏到石家来送谢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