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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节


人人生而平等”,这样,下面就有了无数种解释的可能。而古圣先贤所推崇的圣人之治,其实也语焉不详。‘礼不下庶民’是礼,‘天下为公’则为大道…”(注1)

    “嘶………”禄鲲闻听,又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表情迅速由喜悦转为凝重。

    对于儒林子弟來说,后半句话可是标准的大逆不道之言。但事实上,却绝对无懈可击。三代之治,圣人之世,皆不见于史料。先贤之言,关于礼的说法也五花八门。直到汉代,才由儒门大贤戴圣相对系统地编纂出一本《礼记》,但是其内容又过于庞杂散乱,上至王室之制,下至民间之俗,无不涉猎。其中能够经得起考证的,偏偏少之又少。

    至于“礼不下庶民”也不是孔圣在《论语》中的原话,而是出自《孔子家语》。后者成书不早于汉代,在宋朝时就有许多人直证其伪。

    所以用三代之治的故事,來解释朱重九的平等宣言,可行性非常高。将儒家经典《论语》加以引申,也不难得出,在古圣眼中,人和人之间的地位沒有太多分别。否则,夫子就不会说什么‘有教无类’,直接让草民家的孩子不要读书就行了。

    “我儒家乃入世之学问,绝非大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否则,圣人何必叹无所取材。”见自家儿子目光发直,半晌沒有回应,逯鲁曾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补充。“而入世,机必须适应于世。否则,我儒家早就与其他诸子百家一样,日渐衰微…所以,兴新儒,并非单纯为了辅佐汝婿,亦是为了我儒家能够长盛不衰…”(注2)

    “世易时移,则变法宜也,可乎?”听老父越说越郑重,禄鲲也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追问。

    “无可与不可…”逯鲁曾深深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笑着摇头,“而是看你要求一时之功,还是求万世之德业…”

    “这个。。。。。。”饶是禄鲲学富五车,也被老榜眼的话给绕了个晕头转向。迟疑半晌,也无法接上下一句。

    “你的性子,其实不适合做此事。不如找几个聪慧练达之弟子,由他们列阵于前。你于帐后暗中点拨谋划即可…”逯鲁曾对儿子的表现显然有些失望,又笑了笑,低声指点。

    “父亲大人教训的极是…”禄鲲讪讪地笑了笑,点头承认。相比于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的老父,他的确“愚笨”了很多。遇到麻烦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当场做出反应,而是过后很久,才会终于想出应对办法來。

    这种性格,的确不适合冲锋陷阵。无论血肉横飞战场上,还是笔墨横飞的儒林。但以他的学识和人脉,做个居中调度的主帅,倒也人尽其用。毕竟要想以平等之说开山立派,就少不得淮扬大总管府的暗中支持。而朱重九最熟悉和最放心的,也是他们这些自家人。

    “世易时移,则变法宜也,乃吕氏之言…”见儿子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逯鲁曾笑了笑,继续低声点拨。“而吕氏虽然因变法兴秦而名留千古,其下场却颇为凄凉。为父虽然总是说你愚钝,却不忍看着你将來落到如此结局…”(注3)

    “孩儿明白。父亲您尽管放心…孩儿不急于求成便是…”禄鲲闻听,心中顿时一暖。点点头,非常认真的回应。

    “你明白就好…”逯鲁曾笑着点头,目光继续在儿子身上缓缓扫动。稚嫩,孱弱,虽然早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对即将追寻的大道來说,却仍嫌稚嫩。而以自己的年龄和身子骨,却恐怕无法坚持到最后。所以,也只能多为他找几个帮手,让他们共同承担。“儒学之变,虽然不在朝堂,但凶险却未必比吕氏变法小多少。稍微不甚,便是千秋骂名。故而,老夫最佩服的就是韩昌黎,假托复古之名,却行革新之实。生前从未遇到大风大浪,而其身后,苏子瞻说其‘文起八代之衰’,朱子亦称其为君子…”(注4)

    “复古?…”一瞬间,禄鲲的眼睛又瞪得老大。

    “是,复古…”逯鲁曾则像一头千年老狐狸般,在灯光下笑着点头,脸上纵横交错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写满了狡诈。“其实革新也好,复古也罢,最终目的都是求变。只是革新往往一招出错,满盘皆输。而复古,效果虽然慢些,却如细雨润物。所以古來变法者,即便事成,亦难免身败名裂。而复古者,无论韩昌黎还是司马文正,皆受万世景仰…”

    “父亲大人说得是,儿谨受教…”禄鲲越听眼睛越亮,越听眼睛越亮。忽然站起來,向着老父恭恭敬敬地下拜。

    正所谓知子莫如父,爱子也莫如父。身为父亲的逯鲁曾知道自家儿子不甘心被当作“因女得势”的外戚,急着做一番事业。所以就将另立儒学门派的大业交给了他。而与此同时,身为父亲的逯鲁曾也知道自家儿子的缺点在哪m.daMINgpum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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