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民。 破坏和杀戮带來的陶醉感,让官兵们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在篝火旁且歌且饮。而目睹了同乡甚至亲朋被杀,却只能袖手旁观的倪部叛军,此刻士气却低落到了极点。平素最沒有地位的是他们,在傍晚的战斗中,伤亡最大的也是他们。但是,他们想回头,却已经來不及。他们只能在蒙元官军和自家将领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地哭上几声,以发泄心中的哀怨。 “别号了,别号了,死的又不是你亲娘老子,号什么丧?…”倪文俊显然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压抑,拎着刀,带领着自己的一堆铁杆嫡系,來回巡视。“跟着那个老村夫,大伙能落到什么好?他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抢,你们的婆娘哪天被他看上了,还不得乖乖送进宫去由着他祸害?…” “别哭了,都别哭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早死早托生…”倪文俊的长史,黄州秀才孙东霖也大声帮腔,“好歹大伙都走回了正道上,不再是一群贼寇。即便做了鬼,阎王爷那里也会。。。。。”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围的哭声立刻就又增大的数分。对于他和倪文俊这种曾经做了蒙元高官的人,投降的确算是找回了“正道”。但对于普通兵卒,蒙元和天完又有什么分别?后者好歹皇上还是个同族,前者却只把大伙当作下贱的野狗。 “闭嘴…”倪文俊也觉得孙长史是在帮自己的倒忙。回过头,狠狠瞪了后者一眼,大声呵斥,“沒事儿干,就给我整理一下云梯和攻城凿。等会儿,老子还要派上大用场…” “是,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办…”孙东霖赶紧笑着抱了下拳,仓惶而去。远远地走出了人群,却偷偷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用脚捻了几下,低声诅咒道:“德行,还不是一样的乡巴佬…这时候还赶着去抱蒙古人的大腿,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哪天风水倒转了,看你连哭都來不及…” 骂罢,心里头终于顺过來一口气。倒背起手,施施然去完成倪文俊刚才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凭心而论,他压根儿就不看好蒙元朝廷的前途。但是,他更不看好天完皇帝徐寿辉。然而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根本无法自己做选择。所以大多数时间里,他只能带着一腔愤懑,随波逐流。 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应对这些简单的俗务毫无压力。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清点完了辎重营内的所有攻城器械,静待着某个乡巴佬前來验收。 “呜……………”一声号角被夜风送了过來,苍凉而婉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无数声号角低低的回应,宛若百鬼夜哭。 紧跟着,蒙元官兵先动了起來。随即,是倪文俊身边的嫡系。倪部精锐,倪部普通士兵,倪部协裹而來的辅兵和百姓。当一队头上包着红布,满脸酒气的壮汉快步走到云梯和攻城车前,推起來就大步朝蕲州方向移动的时候,孙东霖知道,新的一轮攻击马上又要开始了。 而远处的蕲州城,看起來却已经摇摇欲坠。敌楼塌了,左右两个马脸都被炸掉了半边。城墙上的箭垛也十去其五,剩下的绝大多数亦为临时修补过的,根本耐不住四斤实弹到一次轰击。。。。。 “可惜了…”孙东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自家队伍中,脸上沒有丝毫对胜利的渴望。 第六十八章 抉择 中 走着走着,行军长史孙东霖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儿。蒙元官军高举着火把,直扑蕲州城的西墙。进攻方的大小火炮,也是一股脑地朝西墙上招呼。但自己所在的辎重营,却正在悄悄地向北转,每个过來抬云梯的家伙,眼睛里都闪着决绝。 “咱们这是要去哪?”伸手抓住一名千夫长,孙东霖低声询问。 “直娘贼,走就是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千夫长张翰一摆肩膀,将孙东霖的胳膊甩到半空。“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给老子添乱…”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问问…”孙东霖的脸立刻涨成了紫茄子,讪讪地收回手臂。与淮安军那边行军长史手握大权的情况不同,他这个行军长史,就是倪文俊用來装点门面的摆设。所以在整个倪家军中,从上到下,鲜有人肯给予半点儿尊敬。 “还军师呢,连声东击西都不懂…”另一名千夫长从旁边匆匆走过,瞥了孙东霖一眼,不屑地数落。 声东击西?…孙东霖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城头的守军早已是强弩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