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程明仲眉头紧锁。要问筹粮办草,沟通上下,他向來是游刃有余。但在运筹帷幄和对战机的把握上,他可就差得董抟霄不止一点半点儿了。仓促之间,根本猜不透对方所打的哑谜。 “三十万大军顿兵淮安城外,数月不得寸进…”见对方始终不能做到和自己心有灵犀,董抟霄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极为低沉,“。。。。。。必须从他处借力。所以董某才不惜一切代价强渡长江,直捣朱屠户身后…” “大人高明…”程明仲拱了拱手,口不对心的夸赞。对方刚才所说的话,他早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子,根本无须再阐述的如此清楚。 “而朱屠户敢把吴贼永淳一个人留在扬州为他镇守后路,很显然,对此贼的本事极为信任。只要吴贼不把告急文书送到他案头上,恐怕他就不会为此分心。”董抟霄知道程明仲不懂,笑了笑,继续平平淡淡地补充。 “这是自然…”程明仲再度轻轻点头,言语里带上了几分钦佩。“你朱屠户虽然出身寒微,倒也当得起“知人善任”四个字。” “扬州城的城墙高大,年初又重新修茸过。董某手中兵力虽为吴贼的数倍,仓促之间,亦不可能强攻而破之。倒是这江湾新城,看起來虽然是个弹丸之地,里边却集中了朱贼手中最关键的火器作坊,绝对不容有失。”董抟霄笑了笑,非常自信地反问,“如今董某切断的了城外的运河,每日攻击不缀,你猜,那扬州城内的吴贼会不会急得跳脚?…” “围点打援,大人你要围点打援?”程明仲恍然大悟,低低的惊叫了一声,然后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必如此小心…吴贼沒那么容易上当…”董抟霄笑了笑,轻轻摇头。“能够围点打援当然是好…但吴贼既然能做五军之长,肯定不会轻易上当…” “那。。。”程明仲一下子就晕了头,不知道董抟霄绕來绕去,究竟准备卖一幅什么狗皮膏药? “董某仔细探听过吴贼以往的战绩,发现其的确当得起“胆大心细,智勇双全”八个字”董抟霄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涌起几分自得,“而此刻他身上唯一的短处,就是威望不足以服众。非但比不上逯鲁曾,甚至连留在城内的罗贯中,黄正,都相差许多。” “所以大人您就。。。。。”程明仲心中终有所得,抬起头,迟疑着问。 “此计,关键在于攻心…”董抟霄笑了笑,用力点头,“江湾城下打得如此激烈,扬州那边,即便吴贼自己能沉得住气见死不救,其他众贼的心神,也必然会乱。而江湾新城所产的火器子药长时间无法从水路运往淮安,朱屠户即便对吴贼再信任有加,恐怕也得思量思量他是不是所托非人…” “嘶………”程明仲闻听,低低的倒吸冷气。 连环计,这是标准的连环计…非但把吴永淳的反应算了进去,把留守扬州的其他贼人的反应算了进去,甚至算上了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朱八十一… 这个节骨眼上,包括朱屠户在内的任何贼军重要人物对吴永淳的指挥能力产生了怀疑,淮安军的南方防线都将命悬一线…而董抟霄根本不需要争一时之得失,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要留在江湾城外不走,就能坐等着敌军不战自乱。 一时间,他心中对董抟霄充满佩服…然而对方却突然低声笑了笑,轻轻摇头,“扫平两淮的功劳太大,只能,也必须是脱脱丞相的。董某一个区区宣慰使,怎么担当得起來?所以,做一个破局的闲子,倒也正堪其用…” 说话间,脸上的表情,竟然有几分意兴阑珊。 这次,倒不用董抟霄多加解释了,作为蒙元的浙东宣慰使司同知,程明仲也知道眼下在朝廷内部,脱脱和哈麻两派,早已斗得势同水火。如果脱脱此战不能灭掉朱重九,肯定会被对手咬得死无葬身之地。而如果其挟大胜之威凯旋而归,等待着哈麻诸人的,恐怕也是毒酒一杯… 所以,董抟霄一定要把握好力度,非但得做破局之子,并且还要把首功不着痕迹地交予别人。否则,即便战后脱脱念的他的情,哈麻等权贵的余孽,想对付他一个汉人宣慰使,也是很轻松的事情。说不定,随便找个机会就弄死了,过后保证沒人会替他申冤。 这就是在蒙元治下,做一个汉人臣子的难处。你不能不卖力,否则很难出人头地,落入上位者的法眼。而你也不能太卖力,否则说不定就会因为帮了某人不该帮的忙,被对方的仇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晚施辣手除之。 想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