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雨霏霏,雨势似乎减弱,清岑手中瓷瓶倏然落地,砸在檀木地板上,竟然没碎。 他的确没料到,宁瑟会忽然挣扎。 她蜷在床角,小声叫了一句:“好热。” “热?”清岑俯身挨近她,目光有些深幽,“你中了水蟒的蛇毒,应该觉得冷才对。” 正因为怕宁瑟冷,他才把最厚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而现在,他见她额头冒汗,雪白的脸颊嫣红一片,伸手搭上了她的额头。 素色帐幔飘荡,房内似乎点了清浅的安神香。 宁瑟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额头上搭着的那只手,凉的恰到好处,令她十分舒服。 她的头很晕,手背有些疼,身上又非常热,这种舒服的感觉实在难得,于是她很珍惜。 像是久行沙漠的旅人遇见一片汀兰水泽,忍饥挨饿的乞丐撞上一场饕餮盛宴,她的心里闪过四个字,绝不放过。 她牢牢捉住那只手,落实了那四个字,并且万分珍惜地,将这只手往她的怀里揣。 却被清岑一把挣脱。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似乎从未遇到这种境况,又因为方才几番拉扯,他的衣领也松散了许多。 宁瑟拽紧了被子,晕的云里雾里,小声嘟囔了什么话,他没有听清。 凤凰其实有些娇气,睡觉的床必须用梧桐木做成,不然就算睡着了,他们也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清岑已经意识到被子盖的太厚,正欲给她换一床,又听她嘤.咛一声,似乎躺得很不好受。 他靠近几分,想听她到底在说什么,一边扯开厚重的棉被,将轻了许多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宁瑟蹙紧了眉头,觉得什么被子都不想要,只想换一张床。 换一张梧桐木做成的床。 她拽着他的衣袖,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浓密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像黑蝶的羽翼。 “我想换一张……”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安神香的气息若有若无,似乎被床侧的冰绡帐幔挡住,她努力往前挪了挪,又一次重复道:“想换……” “换什么?”清岑问。 她的声音变得更小,呢喃般的自言自语,且含糊不清,到底说了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清岑不再发问,抬手为她掖好被角,淡声道:“不说就算了。” 这五个字,让宁瑟心里万分委屈。 她拽上他的衣袖,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这个举措让她晕上加晕,几乎要陷入完全的混沌,一边还努力地重申道:“想换床……梧桐木的。” 带伤的手在他衣襟处摸索,轻而易举地探进去,指腹研磨,指尖轻刮了两下。 他僵了一瞬,镇定地拉开她的手。 “这里没有梧桐木的床。”清岑道:“你将就一晚。” 她没有应声,安静地窝在他怀中,脸颊依然白里透红,呼吸均匀且绵长,显然已经…… 睡着了。 雾霭连绵的深夜,窗前细雨似能点滴到天明,庭中青枫绿柳,落下满地浓荫。 圆月从乌云后露了半个圈,此刻树影拂上窗棂,窥见室内归于沉静。 次日清早,宁瑟睁开双眼,醒了一会神以后,觉得今天就如同往常一样神清气爽。 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打算就此翻身起床,然而下一刻却愣了一瞬,继而完全定在了床上。 她现在枕着的东西,既不是梧桐木的床板,也不是她惯用的枕头,更不是每晚都被她堆成一团的被子。 清岑的声音从她头顶处传来:“醒了?” 宁瑟猛的起身,脸颊从他硬实的胸膛处挪开,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又一个接一个地沉淀,最终变成一片空白。 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中了蛇毒,伤在右手的手背,而后一片晕沉混沌。 此时环视整间卧房,她看到了山水朗日的屏风,黑檀木雕成的床柜,和垂了一半的冰绡帐幔。 不远处的檀木架上,堆满了古籍书册,随便一本都有寸余的厚度,看得她十分头疼。 这并非她的房间。 宁瑟转过脸看向清岑,满眼的不可置信,后知后觉地问:“你把我带回了……” 清岑嗯了一声,终于从床上坐起,他的衣襟几乎敞开了一半,眼神依然一片清明。 宁瑟与他对视一阵,注意到他锁骨往下,似乎有几道指甲刮出的红痕。 思及自己喜欢在睡觉时挠床板的毛病,宁瑟浑身一抖,半跪在床榻上,同样衣衫不整,同样长发凌乱,语气却分外真挚道:“对不起……”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