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人选择苟且偷生,也有些人愿意为了名节清白而付出性命,本来都无可厚非。患难之中才更显真情,齐王既有这么多人明里暗里帮他,苏家甚至愿意挺身而出站出来与皇帝明着作对,可见齐王品行众人皆知,无论如何也诋毁不了,我既受人之托,必然会安顿好你,你可有什么亲戚想投?” 他原是准备直接将宇文诵带回泰山碧霞宗的,但眼见对方小小年纪却颇有主见,遂改变了主意,询问他的意见,而非直接替他作主。 宇文诵摇摇头:“宇文家的亲戚俱是宗亲皇室,即便有人肯收留,若是上头追究下来,难免也连累了他们,如今宇文赟一连杀我父亲等三名德高望重的宗室,也不忌惮再多杀些人来立威,沈道长,您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沈峤:“好,那我们便去碧霞宗。” 宇文诵:“碧霞宗在哪里?” 沈峤:“在泰山。” 宇文诵果然来了兴趣:“是五岳之首的泰山?” 沈峤笑道:“正是,泰山势加群山,气冠天下,云霞日出更是一绝,你若亲眼见了,定不后悔。” 宇文诵毕竟年纪小,注意力容易被转移,纵然伤心欲绝,此时听见沈峤的形容,不免也带上几分向往之色。 先前宇文赟忌惮宇文宪的威望,唯恐夜长梦多,只先让人围了齐王府,逼得宇文宪仓皇躲藏,旁人只当宇文赟还不想杀人,就放松了警惕,谁也没想到宇文赟会骤然发难,直接让慕容沁下手杀了自己的叔叔,齐王府上下不堪受辱,直接在天使面前自尽,消息一经传出,举城皆惊,众人为宇文宪悲痛之余,又纷纷上疏弹劾皇帝底下的爪牙陈恭等人,弦外之音直指皇帝,又有人暗中帮忙使力,让皇帝没空派人出城追捕沈峤和宇文诵。 如此一来,沈峤带着宇文诵一路出了长安数日,也没有出现追兵的影子。 至于合欢宗众人,沈峤一连杀了对方门中两个长老,与合欢宗俨然血海深仇,但就算没有这茬,桑景行当时毒得沈峤武功尽废,又反噬己身以致重伤,这份梁子也早已结下,眼下暂时安全,不等于永远都安全。 沈峤如今虽有伤在身,但他早已今非昔比,若来的不是桑景行和元秀秀,其他人他尚且能够应付,也足以保护宇文诵,所以行至和州,便放慢了步伐,没有循着去碧霞宗最近的路途,而是往南一路走,既是养伤,也是带着宇文诵散心。 如此在路上行了三个月有余,二人走走停停,入了城就去寻道观歇脚,沈峤则会带着宇文诵登高望远,饱览当地秀色,又或走遍大街小巷,观阅市井世情。 正所谓人生百态自有真义,世情之中也蕴含许多道理,大道三千,万变不离其宗,沈峤看得越多,心中越通透,对剑道武道亦有助益。 此时的他早非当日在玄都山上遭人背叛的落魄掌教,然而在红尘之中打滚一回,他身上非但未见市侩之气,反而越见出尘,乌发青衣,身负长剑,面色莹润,皎若明月,望之如神仙中人,无形之中便令人心生不敢亵渎的高洁禁欲之感。 宇文诵则通过这些见闻,很大程度上纾解了郁闷愁苦的心情,他小小年纪,若长年累月烦闷于心,只会短命早夭,沈峤用心良苦,道理说得很少,只带他四处游走,便是想让他多看一些,多想一些,从而放开襟怀,开阔眼界。 “好教这位道长知晓,你们来得正巧,今日正是黄公六十大寿,举城乡绅名宿前往祝寿,您二位若想去登山游玩,还不如等到明日再晚,错过了寿宴却有些可惜!” 他们来到汝南地界,沈峤带着宇文诵入住客栈,伙计见两人是外乡人,便如是介绍道。 “黄公?”沈峤自然没法从这两个字上判断对方的身份。 “是是,黄公名讳希道,正是本城名士,据说不管在士林还是在江湖上,都颇有名声,小子也说不出那么多的道道,不过黄公在本城的名声的确如雷贯耳,他老人家极为好客,便是没有受邀也能进去喝一杯水酒,听说今日还会有月琴名家杜公献曲祝寿,许多人都闻讯前往呢,就算进不去,在外头听听也能洗耳朵……” 伙计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沈峤回忆黄希道三字,似乎曾听晏无师提起过,对方据说出身汝南世家,精通音律,武功上同样颇有成就,不过因为家世背景的缘故,只能算得上半个江湖人。 武功稍微低点的人都不入晏无师之眼,之所以提过他,乃是因为此人能将音律演化出肃杀之气,又能奏出和悦之声招来百鸟驻足,与法镜宗宗主广陵散有些共通之处,但黄希道的武功虽然不如广陵散,音律上却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晏无师说广陵散的时候,也曾略提黄希道之名。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