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不掩焦灼,却仍能耐着性子,先客客气气问询一声,一是范元白本身脾性不错,二是那日沈峤与段文鸯交手的表现折服了许多人,这其中也包括他。 沈峤将十五与碧霞宗的渊源简单说了一下,还让十五出示木牌为证。 范元白拿过木牌端详片刻:“我确实曾听过竺师叔祖的名字,不过其中内情却不甚了了,既然如此,两位不妨随我一道上山,也好将此事呈禀师长。” 沈峤道:“多谢范郎君,方才我们在沿途发现断剑尸首,想必你应该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范元白苦笑:“说来也巧,我此番回家探亲,一去大半年,今日正好回宗门,谁知在山脚下就发现不妥,原本宗门安排在那里轮值的弟子却不知所踪,一路上来,心惊胆战,正好遇见两位,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是敌非友。 沈峤:“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还是赶紧上山一探究竟,若平安无事,也好求个安心。” 范元白连声应是,当下便与沈峤十五一路同行上山。 只是三人越往上走,心就越发悬在半空落不下来,只因一路上去,触目所及,刀剑越来越多,尸首也越来越多,范元白从原先力持镇定,还能弯腰去察看尸首,看有没有活口,到后面脸青唇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通过范元白的解释,沈峤他们知道这些尸首里头就有碧霞宗的弟子,而且还占了大多数,其他尸首则身份不明,从兵器上看,对方用的也是剑,剑上刻着“东洲”二字。 十五奇道:“东洲是什么门派?” 他只以为他初入江湖,孤陋寡闻,没想到范元白也是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反是沈峤道:“中原没有东洲派,高句丽却有一个。” 范元白这才道:“不错,此派号称高句丽第一大派,我也有所耳闻,但高句丽乃异国,与我碧霞宗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话不耽误脚下功夫,离山顶越来越近,三人已经遥遥耳闻短兵相接的声音。 耳力如沈峤者,甚至能听见有人在喊话斥骂。 范元白加快几步,赶在前面,手中剑已出鞘。 十五则拉了拉沈峤,小声道:“沈师,您跟着我,地上尸首有些多。” 沈峤心头一暖,点点头,没有违逆他的好意:“好。”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眼前所见,仍令范元白禁不住揪心。 只见原先平静祥和的宗门,如今已成血海一片,尸首的数量在进了宗门之后达到顶峰,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河,缓缓流淌向不知名之处。 那些已经闭上眼睛的碧霞宗弟子,与十五暂时还毫无关系,他有沈峤在侧,尚能维持冷静镇定的模样,但范元白却有些忍不住了,只因这些人曾与他朝夕相处,是他亲如手足的师兄弟妹,半年前他下山时,这些人中还有笑闹着要他带什么好吃好玩的回来,现在他们却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上,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范元白双目通红,内心的伤心愤恨逐渐凝聚,直到看见不远处有两帮人马在厮杀,他毫不犹豫就提剑上前,谁知刚要加入战局,却又愣住了。 这交手的两派人马,竟然都穿着碧霞宗弟子的服饰,双方之中也都有他熟悉的面孔。 “李师弟!乔师弟!快住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好战正酣,杀得兴起,自然没有人理会他,兵戈交接之声铿锵不绝,刀光剑影几乎耀花了旁人的眼。 范元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自己离山一趟,回来就看见宗门自相残杀的场景。 他心神激荡,一时有些恍惚,自然也没注意到正有一把剑递向自己背后。 然而偷袭者还未将剑身送入他体内,就已经惨叫一声,松开剑,捂着手腕在地上打滚哀嚎。 “小心背后。”沈峤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不愠不火。 范元白稍稍回过神,向他道谢,又抓起身后偷袭他的人,发现竟也是本门弟子。 “你是卢长老座下的薛杞?为何要偷袭我!” 对方看见他身后的沈峤,想起自己刚刚被此人一剑挑断手腕,不由畏惧:“是,是真正的掌门回来了,你师父,岳长老他却占着代宗主的位置不肯让贤,所以号令座下弟子互相厮杀……” 范元白越听越糊涂,忍不住打断喝斥他:“胡说八道!我师父一心为公,如何会占着什么位置不肯让贤!” 薛杞大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别杀我!” 沈峤按上范元白的肩膀,示意他镇定下来:“这还只是外门罢,先去内门看看。” 又问薛杞:“你师父呢?” 他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入薛杞耳中,薛杞瑟缩了一下:“在内门,正与岳长老交手……”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