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应着,将医馆收拾整齐,回了西厢房。 屋子里有淡淡的艾草香味。 易楚迟疑下,朝着罗汉榻望过去,那里有个朦朦胧胧的黑影。 是夜,无星无月,屋里暗沉沉地。 易楚两眼一抹黑,只能依仗对房间的熟悉,试探着往前走,冷不防,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双大手扶住了她。 艾草香味骤然变得浓郁。 易楚甩开他的手,站定身子,学着他的语气,冷冷地问:“你把我爹怎么了?” “没怎么?看他对诏狱很好奇,请他到审讯室坐了会。”辛大人淡淡地说。 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易郎中替赵七把完脉,脸上流露出的悲悯与怜惜让辛大人莫名地恼怒,冲动之下,就将人带到了审讯室。 当时审的是扬州知府方植,一刻钟换了四种刑罚。 直到他看到易郎中的身子摇摇欲坠,才让人送了回去。 “你爹比我想象中强……长生第一次看刑审,吐了三天,我自己也恶心的一整天没吃饭……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易楚气极,本想扬手给他一耳光,可听到最后,手慢慢地松开了。 辛大人看到她的举动,叹口气,低声问:“你是可怜我,还是怕我?” 易楚一愣,他可怜吗? 不能否认,适才他说见多了就习惯了,她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触动,可更多的,还是怕。 她怕那种被扼住喉咙,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 从心里害怕。 易楚不自主地哆嗦了下,泪水极快地涌上来,盈满了眼眶,“很怕。” 辛大人凝视着她,看到她水雾氤氲的眸子,心里颤了颤,放缓了声音,又问:“那你……想没想过我?” 易楚没法回答,泪水顺着脸颊“哗”地淌了下来。 她想过他。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他,每一天每一夜,思念与恐惧交缠在一起,折磨得她无法安睡。 即便是刚才,他气势汹汹地闯进医馆大门,她竟然还在想,别人会不会发现他敲桌面的习惯。 泪水像是涌不尽的泉,无休无止。 易楚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凭辛大人的功力,又怎会看不清楚? 她哭得这么厉害,看来是真的怕了自己。 他的心像是咬了颗半熟的青梅,酸得直吸气,可又软得厉害,教他不敢有半点动作,生怕惊到了她。 半晌,他才抬起手,轻轻去拭她脸上的泪珠。 易楚嗖地躲开,自己就着衣袖擦了两把。 辛大人暗叹一声,语气变得柔和,“你别怕,我不会伤你……上一次是意外,我没想到会有人看穿我,这世间只你一人……明天我去大同,约莫十天回来。” 易楚的泪又流了下来,她想提醒他敲桌面的习惯,可她开不了口。 只听辛大人又说:“我会想你,你会不会想我?” 易楚捂着嘴不说话。 辛大人叹口气,“你找些四物丸给我,前些日子去回春堂买了几粒,不如你做的好吃。” 易楚吸吸鼻子,抽泣着说:“抽屉里有,我点了灯找给你。” “别,点了灯,窗户会映出影子来,你一个姑娘家……”辛大人稍顿,“告诉我在哪个抽屉,我去找。” “衣柜下层,左手边的矮柜,最底下的抽屉,用桑皮纸包着。” 辛大人按着她的指点找到药丸,再度回来,站在她面前,“易齐的事已有了眉目,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你别怕我,我会护着你。” 第22章 身世 易楚又呆站了片刻才点了油灯,轻手轻脚地绞了帕子,胡乱地擦了两把脸睡下。 这一觉睡得倒是安稳,连梦都没有一个,醒来时神清气爽。 秋日的天格外蓝,格外高,云却是轻的,棉絮般的,浅浅地缀了一层。 一行大雁排队南飞,在蓝天白云的底子上,划了个灰黑色的人字。 易楚坐在院子里望天,心也如这蓝天,高远辽阔。 易郎中出来,细细地打量她一眼,笑道:“今儿气色好,嗯,也有心思望天了。” 易楚赧然,觉得最近实在不应该,惹得父亲揪心。又想起昨夜辛大人的话,仰面将父亲看了个仔细,果然见他眼底有些青紫,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去买点新鲜菜蔬,好生为父亲做些爽口小菜。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