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静静地躺在了榻上,却感觉身体仍在剧烈摇摆着,晃动着,被那只玉质金相的恶魔一次次拽入深渊,不得往生。 两名太医轮流在她房里治疾,秋月带着几个得力的丫鬟夜夜陪着她,将一碗碗苦涩的汤药给她灌了下去。 混沌中,她感觉谢浔也来了,时而恼怒时而急躁时而悔恨时而温柔地与她说了许多话,可无论对方说了些什么,她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一句话——除非你死了,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不然,本侯绝不会放过你。 她还不能死。 却也不能再活了。 后腰上的红梅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若她迟迟摆脱不了谢浔,迟早会变成如那两个小倌一样的玩物。 他们苟且偷生,她却要逃出生天。 翌日,当心事重重的谢浔踏进琅月轩的时候,明显感觉裴玄霜有些不一样了。 她明明还是松松挽着发髻,戴着那根其貌不扬的玉蝉簪子,面上不施粉黛,双耳坠着他亲手戴上的芙蓉石耳坠。秀颈如玉,细细的银链子藏于薄薄的衣襟中,若隐若现地透着那块月牙红玉,白衣胜雪,裙摆长曳及地,雪浪似的堆在她的脚边。 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神色淡淡,冷若冰山,依旧是那张对他不假辞色的脸。 一切似乎都没变,却又像都变了。 谢浔心头莫名地一坠,背着手走向了裴玄霜。 见他走了过来,裴玄霜照旧双眸一黯,面无表情地望住他。 谢浔盯着那双没有一丝情绪的褐眸,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原来,即便这双褐眸再平静,再冷漠,他总能从里面看见嗔怒,看见嫉恨,看见不屑一顾。如今,这双眼睛里竟是什么都没有了,连对他的恨与怨都没有了。 如此改变,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想开了,臣服了,不再骄傲任性,决定乖乖地做她的宠妾了;要么是包藏祸心,佯装乖顺,等着他放松警惕,绝地反击。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让他心神难定。 “身子好些了吗?”他悬着心,故作轻松地与她周旋,“本侯前两日命人送来的千年人参,用着可好。” 裴玄霜微微扬头,漠道:“虚不受补,故尚未服用。既是世所罕见的千年人参,势必是极好的。” 谢浔一愣。 此次病愈后,裴玄霜对他的态度似乎更加冷漠了。 他知道在四星台上对她下手狠了些,不仅在她腰上刺青,还弄伤了她的身子,害得她高烧不退。可他实在气愤她在四星台上的所作所为,不仅与人眉来眼去,主动投怀送抱,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往他脸上泼酒!若不是他存着几分爱惜,他当日定要了她的命! 可她毕竟也得到了教训,又病得那样重,他冷静下来后不免也有些后悔。踏入琅月轩的大门前,本也准备了一肚子的好话来哄她,眼下碰了这么一颗不软不硬的钉子,当真是如鲠在喉,什么好坏赖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此不尴不尬地僵持了片刻,谢浔走到裴玄霜身前拉起了她的手。 裴玄霜由着谢浔动作,只是眼底愈发的冷。 谢浔不动声色地在那张冷冰冰的面上扫了扫,目光探究而深沉:“怎么?还生本侯的气呢?” 他逼近一步,将裴玄霜面上的变化尽收于眼底:“本侯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玄霜,你在想什么呢?” 裴玄霜很想别过脸去,尽量不与谢浔呼吸同一方空气,闻到他身上的凌冽气息。她面无表情地忍下一切,反问:“谢浔,你又想怎样?” 她轻蔑地一转眼眸,再道:“你不必和我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好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