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无奈,“本座这次回来,不知是对还是错。” 他终于抬起头来,“弟子说过,誓死保护座上。” 这话她很爱听,娇眼慢回,眸中赤色的光环幽幽一闪,颇显欣慰地颔首,“我知道,这世上真正一心待我的,只有你了。” 寥寥一句话,仿佛重回荒原那晚。那么多的欲语还休,最后消散在漫长的夜,都是因为他的怯懦。他后悔不迭,心里装了无数的不甘,觉得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但她忽来的温情,似乎又重新激发了这种可能,他相信混沌珠没能彻底改变她,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兰因。 伏城急切想要表达酝酿已久的心里话,但他不善言辞,越是紧张越说不出话。 长情更关心他是怎么顺利回来的,“我以为天帝会将你囚禁在某处,就像那时把你关进阴墟一样。” 伏城摇头,“天帝是个很自信的人,在他眼中我不堪一击,所以根本不值得大费周章关押我。大禁将我送入雪域,我在那里躺了半年才逐渐复原。后来四处找寻座上,可惜一直没有你的下落。” 长情这时才想起,天界的两日,红尘中果真已经过了那么久。她哦了声,“看来他还算是个有风度的对手。” 伏城望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鼓起勇气道:“座上,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她略沉默了下,对他浮起一个浅淡的笑,“你不必说,我心里明白。眼下形势容不得考虑其他,你的话暂且留着吧,等麒麟族一统三界,到那时再慢慢告诉我。” 她说完,腾身向神殿飞去。殿宇的布置还和月火城一样,深广的门庭,巨大的图腾。殿内铜炉里炭火熊熊,烧得满室温暖。只是没有地脉,地脉是搬不走的,永远扎根在浮城。如今她的神力已经不纯粹了,再去养护那个东西,不知会不会长出诡诞的脉络来。 走进内寝,祭司华丽的衣冠平整撑在架子上,白地金银丝的流云,还有胸前赤色的绶带……她抬手抚了抚,自言自语着:“其实我觉得黑色的更好看。” 目下不宜变动,她收回手,解开领上金扣,缓步走向尽头那面黄铜镜,所经的地毯上,沿路扔了满地衣裳,走到镜前时已经无牵无挂。定睛看镜中的肉体,骨节清秀,身条纤长。可惜从心脏的位置,延伸出了无数青灰的枝蔓,那枝蔓从她肩颈一直伸展向颌下,伸展向左边脸颊。如果凝神控制,它会迅速消退,但若放任它生长,它便嚣张地摇曳着,胆敢跨越她的鼻梁。 她轻笑,人不人鬼不鬼的,暂时还得掩藏一下,免得吓坏了麒皇。将礼服一件一件穿上,摘下小鱼发簪随手扔进妆盒里,重新绾发,挑了根多宝发带束上。收拾停当了才走回前殿,伏城在宝座一旁侍立,她问他:“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元凤了么?” 伏城无法推脱,只得转身给她带路。麒皇建城时有一点是绝不会忘的,那就是囚人的牢狱。孤鹜山有天然的溶洞,溶洞深处有暗河。渡过暗河你会发现自己就像来到了人生的岔路口,面前陡然出现四条通道,每一条通道都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是独自前来,恐怕真吃不准方向。 她回头看了伏城一眼,他指向其中一条,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走。他心中怅然,如果换做以前,她应当不会对他设防。现在她对谁都不信任,他愿意相信她没变,但某些细微处,又不得不承认有些不一样了。 甬道很长,四处潮湿,能听见钟乳上积水滴落的声响。终于走到面前了,山壁上嵌着石门,门外有两名弟子戍守。见了她忙拱手:“拜见玄师大人。” 她点了点头,“开门。” 玄师是一人之下,几乎拥有和城主一样的威望。那两名弟子不敢怠慢,一左一右推动石门,槽臼摩擦,发出古老悠长的呻/吟。门后燃着火,门缝开启便有温暖的光泄露出来。她提起袍裾踏进门槛,循着火光向前走,终于看见石室尽头摆着一张石床,床上躺着锦衣华服的男人。多年未见了,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相貌生得绝佳,当初统领天空的凤主,不知令多少女人魂牵梦绕。 “涅槃失败,等于是活死人啊。”她惋惜地掖着两手道,“夕日不可一世,今日英雄末路。三大盘古种只剩麒皇一人了,万年前龙凤欺压麒麟族时,应该没有想到吧?” 伏城看向无知无觉的元凤,往日种种似乎就在眼前。龙汉初劫伊始,凤族傲慢成性,元凤手下大将带领五千鸟族,在月火城上空盘旋施压,那时城中老幼皆惊,十二星次欲出战,最后还是被制止了。麒麟族人口不足一万,凤族的挑衅就是为了引战。如果当真打起来,恐怕便宜了龙族,届时山川湖海都落进龙族手里,麒麟族便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了。 长情的笑容里满含对往日的愤恨,和对元凤今日境况的嘲讽。她迈动步子,裙上银铃震颤,像漆黑长夜里光的指引。慢慢走到石床前,慢慢俯下身子,前一刻还清澈的眼瞳,转瞬便被血丝填满。她深嗅了一口,喃喃说:“半死不活的鸡,放着真是浪费。趁着还有一口气,不如让我吃了吧!” 鸿蒙初辟时便形成的凤凰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