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去唤他起来吃点心好不?” 扎着小辫的彩哥拍着小手自然无有不应。 常柏心里憋着邪火如何能安睡,早在屋子里听见动静, 想了一下就掀了门帘子出来。抬头就看见女人手里抱着一团雪一样乖巧的儿子, 心头闷气不由消散了三分。伸手取了案几上的芙蓉鸡骨糖递过去道:“顽了一晌午饿了不, 在外头看见什么好东西了, 过午了都不舍得回来?” 玉芝心里有鬼就总觉男人的话里有话,悄悄从眼底望了一眼,却见男人面目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 彩哥一向被带得娇惯,徐玉芝又是个大方的,奶娘出门时荷包装得满满的,她又是乡下妇人的吝啬作派,借着给小主子买东买西,自己也悄悄没下几个铜板。所以彩哥出去一趟,但凡看见的吃食都浅浅的尝了一遍,所以这会子肚子里填得饱饱的根本就不饿。 芙蓉鸡骨糖是京中越盛斋传出来的名点,是用加了红糖的白面擀作三层,中间竖划几刀,油里炸过呈金黄色时捞出沥尽油,趁热放入温热的饴糖中过蜜而成。此外还要滚上一层用熟面和白糖混合的糖粉,吃起来又香甜又酥脆。 这碟鸡骨糖是闲暇时日嚼着好玩的,但是这一向天气炎热,糖杆就有些软化了。彩哥拿过来舔了一口就弃在一边,跳着脚大声叫嚷道:“不……好吃!”偏他人小力弱,那鸡骨糖被他随手一抛就弃在常柏的长衫下摆上。 徐玉芝正待顽笑几句,就见丈夫的脸色忽然黑沉下来渐变得阴晴不定。 她却不知常柏突地想起昔日在青州时父亲被毫无缘由地罢黜,特特备了厚礼到在登州守备太监府拜谒。等了好几天后,在富丽堂皇的厅堂里第一次见到那位徐太监时,那人也是一脸的轻忽与不屑,将礼单弃在地下拖长了声调低哼:“什么东西——” 常柏只觉耳鸣目眩,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和眼前这张嫩得几乎掐得出水的小脸慢慢重合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他便直直地伸出手将那孩子用力一扯。不知是境由心生还是别的什么缘由,凑近了细细打量那孩子白胖的脸庞,竟是越看越令人生恶。 彩哥的手被拉得生疼,还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大概觉得有些不舒坦拼命开始挣扎。徐玉芝一时急了正待喝骂几句,就见丈夫瞪着一双几乎要吃人的赤红双眼望过来,那声喝骂就囫囵吞进了喉咙里再不敢做声。 常柏见徐玉芝眼神闪烁一副心虚的表情更是怒火中烧,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在国子监听人闲暇时说起过闲闻轶事,有些宫中太监得掌大权之后,就会花重金求名医诊治,无数灵丹妙药吃下去后身体会重新泛发生机,甚至还能娶妻生子与常人无异。原听了这种传闻后不过一笑了之,如今细看彩哥的眉眼嘴唇,竟然无不与那老太监相同! 常柏一时间气得手脚发抖肝胆欲裂,随手将刚刚站直的孩子猛地一推,站起身子就踉跄地往外奔去。屋外乌云翻滚大雨又至,于是他就没有听见女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彩哥本就身小力弱腿脚不稳,那股大力让他趔趄后退了几步,倒栽葱一样跌在一把榆木四出头官帽椅上。那把椅子的一个尖角正正对着孩子的后脑勺,只听咔登一声微响,那孩子睁开眼微微叫了几声疼。 徐玉芝扑过去抱起孩子时,不过片刻就见他已经悄无声息全无半点反应了。 等仆妇们听见阵势不对慌慌张张地把大夫请过来时,还没等下方子大夫就说彩哥已经无救了。中午还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就有仆妇小声嘀咕,说男主人出门时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头,是不是派个人到衙门里唤个仵作过来看看再说? 正在议论纷纷之时厅堂的门打开了,徐玉芝双目红肿地站在那里,神情黯淡似乎强行压抑着哀恸,细声道:“彩哥是自个顽耍时摔倒时磕着了,出生时算命先生说过他一岁生时有大劫,没想到真的应验了。请各位各自散了,我们母子还想在一处好好说说话!” 徐玉芝平时里温和知礼,侍这几个下人也算宽厚。更何况小少爷意外身故的真正缘由大家也没有亲眼看到,再则即便是其中有什么猫腻,这种事也是民不举官不究,众人相互望了一眼只得嗟叹散去。 此时已近戌时,天空乌黑一片,一团团的铅云沉重得像棉絮一样,呼啸的利风卷着女人单薄的衣裙上下翻飞,象是地狱里将将爬出来的厉鬼。 愤然出门的常柏随意找了间不知名的小酒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酒馆偏仄阴暗,因为大雨只有几个跑船的水手和码头上的力夫。昏黄的灯火下,屋子里充斥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