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食物链顶端。灭绝原因不明。 在后崛起的生命眼里,没有文明的人类,大概连恐龙都不如。 她什么都预见到了,但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在斯年身边,与人工智能一起见证地球史上最悲壮的毁灭。 就像一条如何也跃不过的悬崖,穷途之人在绝境下,跪在地上撕扯自己的头发,生出无比的失望和痛恨——为什么这么渺小、这么无能?为什么拯救不了,连一丝微尘也抓不住? 她的声音竭力平稳:“离轰炸还有多久。” “二十六分三十三秒。” 融寒往桥下跑去。 斯年冷道:“站住。” 他声音不大,像阳光下捂不化的冰,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很沉。 但这沉重的命令没有压倒她,融寒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 针对她的算法再一次失效了。 违抗命令的后果——军用机器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潮水般向她聚拢。迷彩色机身上沾满血,将她包围,死死逼近。 融寒再无法前进一步。加特林机枪口全部对准了她,空气中凝聚着死亡的高压,这次斯年连亲自动手都免了。 被这么多机枪抵住,只要斯年一个指令,她的上半身都会消失,化作血雾和拼凑不齐的人体组织。 但不知道为什么,融寒竟然没觉得那么害怕。会因恐惧而颤栗,仿佛是上辈子了。 她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一片颜色。她转过身与斯年遥远相对,眼一眨便清晰了,但很快又模糊起来。 斯年靠着桥栏,下通牒:“回来。立刻。” 融寒一动不动。 他们都非常明白对方的潜台词。 ——你想死吗? ——那就杀掉我。 隔着几百个机器人,遥远对峙。 融寒似乎感受不到死亡的恐惧,塞纳河仿佛变成一片沸水,腾着热雾,占据了她全部的想法,使她与斯年对峙时没有退缩一步,甚至直视他的眼睛。 斯年也没有问她去哪里,以行为模型计算,这里最近的是奥赛博物馆。 云层被风刮来,天空从晴朗变为阴霾;云层又被风吹走,大地上又重新出现倒影。 斯年的影子一动不动,在桥栏后笔直修长。 不知对峙了多久,最后机器人的指令灯熄灭,它们收起了枪。 从她面前,潮水般退开。 死亡的高压消散了,融寒好像处于绝对安全的真空地带,周身空荡荡的。斯年漠然的眼底,倒映出她渺小的身影。 放过了她。 融寒没说话,转身又往博物馆跑去,她的眼泪在方才的对峙中停住了,沸水也已经平息,但更大的、更恐怖的疑问,忽然盘旋在她的心头—— 刚才为什么不害怕? 居然不害怕? 不是不怕死。 ……因为潜意识里,认为斯年不会杀她。 因为人对别人释放愤怒或悲伤,无非是觉得可以索取,能得到期待中的安慰。人不会对木头生出愤怒,或流出眼泪。 所以她刚才的对峙,也不过是,另一种,索取,和期待。 她对斯年,不知何时,有了这种索取和期待。 所以她敢对峙。 她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潜意识?那一瞬间,寒意无孔不入地袭入,让她遍体僵硬。 ——她还没有引导出斯年的神经网络进化,自己先在这场与人工智能的博弈中,沦陷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