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半个时辰里,阿追切身体会了一番什么叫“行尸走肉”。他叫宫女来给她更衣,她便更衣,叫她梳妆她便梳妆。整个的过程里,她都没有说一句话,心里倦怠得什么都懒得去想,连这样大费周章地梳妆打扮是要做什么,她都懒得问上一句。 他把苏鸾的命搁在她面前,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得照做,非得提前问上两句也无甚意义。 半个时辰后收拾妥当,身后的宫女为她匝好发带的最后一圈后,恭敬地躬身退到侧旁。阿追这才抬眼看了眼镜子里,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颓色尽扫的自己,稍有那么一瞬的错愕,继而便听到身后的冷言冷语:“随我来。”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跟出去,经过苏鸾时一拽她,示意她一道。二人的手都是冰凉的,苏鸾甚至被她拉着走了好几步,才终于从惊惧中回过神来:“阿追,你别……” “什么都不必说。”阿追口吻生硬,寒凉的目光定在嬴焕背后,“我已经这样了,没有那药横竖也活不了,能让你活着出去,自然不能拒绝。我只恨自己不会半点邪术,若不然定让他生不如死!” 她声音虽是不高,但也没有刻意压低。不知怎的,她隐有些期待于他的反应,等了一等,他却始终没有反应。 他只脚步稳健地一直走在前面,并不快,却也并无分毫的犹豫。这让她莫名地想起他喂她服下那药时的样子,从头至尾,没有分毫的犹豫。 阿追放弃地一声轻喟,摇一摇头,终于彻底割离了一切奇怪的期待,定一定气,心无旁骛地跟着他往前走。 走出一道又一道宫门,再往前的那一道的另一边,便是街道错落的朝麓城了。大门紧闭着,城楼下重兵把守,见戚王来,齐齐地单膝跪了下去,响动一划即停。 阿追随着他走上城楼,眼前是那幢并不算陌生的屋子——她生辰那日,二人便是一同在这里用了膳,又等了一会儿,才往城外去。 戚王在那道门前定了脚,看向她:穿过这间屋子,底下是朝麓万民,你最好别做什么不该做的。 阿追不言不语,他也未再多等,信手推开了眼前的门。半步不停地穿过这方并不大的屋子后又推开那一端的门,朝麓城中的喧闹乍然入耳! 阿追比他走得慢了两步,初时目光只落在略远点地方,看不清什么,却仍吃了一惊。 依稀可见街头巷尾人头攒动,推推搡搡的。有些地方还更乱些,好像起了打斗。 迈过门槛再定睛一看,眼皮底下的混乱更让她大觉震惊。 城楼前的主街上,人流从南往北向前涌着,男女老少皆有,至少有几千……或者上万人!他们还在喊着什么,但太嘈杂了,听不清楚,直至一声清晰些的能看到国巫吗?她在吗?传入耳中,阿追讶然望向嬴焕。 嬴焕的手伸到她身后,微微一推将她推到了前面,阿追几是清晰地感觉到近处的呼喊声戛然轻了大半。 他面色沉沉地朗声道:“本王说过,虽则戚国强盛与否并不依赖于国巫,但她也并不曾离开过,只是前几日身子不爽罢了。本王昨日说让你们见到她,现在便请她出来了——你们中有不少人见过她,如怀疑是假,可上来一见!” 他气定神闲的神色里,没有半点因为看到都城混乱而生的慌张。阿追强自缓了两息,依旧沉浸在心底的错愕中缓不过来,她有些无措地看着下面的人群,有护卫在人群中喊着话、重复着戚王所言,混乱的人群终于一点点地平静下来,就连远处的打斗,似乎也平息了。 阿追虽不知细由,却也知道这样的混乱与自己的去留有关。看着看着,她心底竟生了些从未有过的快意。 这快意让她好生木了一阵,木然中,先前的意冷心灰却被一点点地驱散了。 她上前了一步,扫了眼底下传话的护卫中离得最近的那一个,尽力提高了声:“我是国巫殷追,我已月主之名庇护戚国安康。前几日我因贪凉而感风寒,已然无恙,各位子民不必担忧。”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