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延展顶,咚地落在坚硬的广场地面上,碎成残体。 刑怀栩再抬头,已经在刚刚被砸开的玻璃窗后看见了刑真栎。 刑真栎大概踩着什么东西,轻轻松松踏上玻璃窗沿,大半身体袒露在七层楼的高空中,毫无防护。 尤弼然吓得嘶叫,“刑真栎,你给我回去!” 那窗户并不大,楼里又被断了电,刑真栎高高瘦瘦的身躯挡在那儿,楼底下的刑怀栩依稀只瞧见刑真栎把手机举在耳边,其余什么也看不清。 五色霓虹刺激着刑怀栩的瞳孔,她感到眼底一阵疼,耳旁吵吵嚷嚷全是尤弼然的叫声。 “刑真栎!你这个胆小鬼!输了就想一了百了吗?”尤弼然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你不要跳!你敢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喊到后面,喉咙一哽,顶不住压力,大哭出声,“你……你敢跳……我……我……” 隔着七层楼,刑怀栩眯眼瞧见刑真栎原本悬空的一只手握住了窗沿,身体微倾,显然正往这边看。 尤弼然嚎啕大哭,也是不由自主往刑真栎的方向伸手,像是想唤他,又想把他推回去。 周围已经聚集人群,议论声嗡嗡不绝于耳,刑怀栩一眨不眨望着刑真栎,有风灌进她心里,山呼海啸地卷成浪。 “你连寻死都要拖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残忍的人……”尤弼然对着手机苦苦哀求,“你好好地下来……不管过去发生什么事,咱们一笔勾销……你下来,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那把火我也不和你计较了……” 没人听见刑真栎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刑怀栩看见尤弼然的脸色变了,她转头,看见窗户后的刑真栎握住窗沿,身体倾转的姿势正在往里回。 他会下来的。 他不会有事的。 刑怀栩听到自己心里的海浪声小了。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背后全是冷汗。 可是下一秒,刑真栎的身体在七层楼的高空歪了一下,他的头后仰,接着是肩背,他的手往外落的时候还挣扎着试图抓住窗沿,然后是两条长长的腿。 刑真栎从刑企七层楼的玻璃窗后跌下来,身体下坠的速度很快又很慢。 尤弼然朝他下降的方向冲过去,虞泓川想抓住她,却错失她的手。 砰,砰,砰。 刑真栎接连撞破底下三层装饰用的玻璃罩顶,最后混着成千上万的碎玻璃,以他过去最不屑的潦倒脏污姿态,倒在刑企的大门口。 血开始朝四下漫延,满地的玻璃碎片,尤弼然伸长手要去碰刑真栎,却被身后虞泓川一把搂进怀里,他死死抱住她,捂住她的耳,挡住她的眼,不让她看地上那人扭曲的四肢和摔瘪的脑袋。 尤弼然往下滑,抓着虞泓川的手瑟瑟发抖,放声恸哭。 刑怀栩从他们身后站出来。 几步外,刑真栎的眼睛从凌乱的黑发和失真的鲜血后露出来,直勾勾盯着她。 刑怀栩也盯着他,脑袋先是一片空白,随即开始爆炸式地疼。 她想起病房里瘦成枯骨的许珊杉,想起监狱里死不瞑目的刑銮治。刑真栎的血汇成一条细细的红线,小蛇一样溜到她脚边,她惊恐后退,整个人剧烈颤抖。 视线里有个小男孩站在刑真栎的身体旁,安安静静看着她,他穿着小衬衣,脖子下的领结端端正正,像他的脸,永远漂亮干净,骄傲不可一世。 “你是我姐姐吗?可妈妈说你不是我姐姐,她说你是贱人生的小孩。”那小男孩看着刑怀栩,嘴巴一动一动,“我和你长得一点也不像,所以你不是我姐姐,你永远不是我姐姐。” 刑怀栩用力捂住自己的头,她一步步后退,天上的星和光又在闪烁,迷离的夜,迷离的世界,还有这迷离的生和死。 她害怕地闭上眼。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人生再也回不了头。 = = = 救护车把刑真栎拉走,刑怀栩是唯一跟上车的人。车里的医生在抢救,她颤抖着给康誓庭打电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