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向来都是这样交流,谁也不觉得不对。 “我不怪罪你。”沈老夫人直直看着沈慎,“你自己莫要忘了先祖才是。” 沈慎低下了头。 “听说周太傅出事了,陛下正在查他。”沈老夫人站起了身,由嬷嬷扶着立在沈慎面前。 “嗯。” “好,你不许插手。” 沈老夫人了解孙子,外人都道他跟着留侯做尽丧尽天良之事,他冷漠残忍,但他并不能做到完全抛弃自我。 放在平日,沈老夫人不会管此事,但这是陛下要拿周家开刀,她就不能让沈慎唱反调。 她的夫君也即沈慎祖父就是因此吃了大亏,明明有先祖门生照应本可以东山再起,却因为一次忤逆圣心而被陛下厌弃,再也没能起复,最后早早逝去。 沈慎还没反应,伺候的嬷嬷心先凉了,心道十多年前大人的父亲自尽、大人才几岁时,沈府落魄得很,要不是周太傅帮衬愿意教导大人,现在大人能不能入朝为官还不知道呢,老夫人就这样对待恩人? 沈慎顿了会儿,沉声道:“……祖母,” 沈老夫人明白他意思,语气轻淡,“自身尚且难立,哪有余力管他人,微薄之力也无济于事,用心效忠陛下便是。” 即便早猜到祖母会有的话,沈慎本就不够炙热的心依旧像被冰冷的水浇了一遍,刺得他发寒。 他听到自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微薄之力,何以不能聚海?” 沈老夫人目光重新转来,里面永远都含着一种让沈慎无比沉重的情绪,也是将他永远禁锢的东西,“庭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孙儿知错。” “嗯。”沈老夫人也许察觉了他的心思,也许没察觉,早些年她时常皱眉发怒,现下情绪已经很少起伏了,却更让人害怕,“你生辰快到,但也不可放松,专心办差才是。” “是。” 沈慎面无表情地踏回自己院落,他脚步是麻木的,眼神也落不到实处,似乎总不知要看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坐在院子井边弹琴的阿宓。 古琴是很早就堆积在沈慎院子里的,也不知怎么被阿宓翻出来擦洗了番,现下正拿它练手。断断续续的叮咚声并不刺耳,反而像夏日泉鸣,叫人不自觉生出几分包容。 瞧见她,阿宓汲鞋嗒嗒跑来,“大人回来了。” 注意到沈慎在看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小脑袋轻轻开口,“屋内有些热。” 三伏天快到,沈府又不会用冰,旁边也没有用来避暑的竹林流水,阿宓实在忍不住,就跑到了这井边乘凉。坐着看了会儿月色后突然想到古琴,才有此一景。 因本是准备睡,阿宓发也没挽,就随意披在了身后,长长如瀑般乌黑明丽,柔柔的月光下散发出锦缎般的光辉。 她还睁着水润润的眼眸仰头看自己。 沈慎自己都不知何时把手覆了上去,阿宓的头发总是很柔软清香,一如她的人,令人沾之便爱不释手。 他出声,方知自己声音沙哑了,“可要着人打扇?” “不用呀。”阿宓连连摇头,还献宝似的让他看井边,“这边很凉快,在这坐着还得多披件衣裳,多坐会儿就可以睡了。” 吴侬软语好听,阿宓生在南地,语调也算是正宗,再配上她甜甜软糯的嗓音,便是骂人也能让人酥了骨头,恨不得她多骂几句才好。 整座沈府太沉寂了,沉寂到接近死去。纵使阿宓性格说不上活泼,她的出现也给这座府邸带来了鲜活和生气,犹如沉沉的黑暗中忽然划进一抹亮色,在里面待了太久的人只想伸手抓住,然后囚在身边。 正是在这个时候,沈慎才真正领略到阿宓让李琰不肯放手的那种美。在他以往的认知中,只知道这个小姑娘很美,具体美在何处,他约莫只能说出脸,其他概念是模糊的。 现下,这种概念都活了起来,感官也变得敏锐,美的各处便都开始放大。无论是细腻光滑的肌理,还是幽幽动人的淡香,都以从前数十倍的效果在沈慎面前放大。 沈慎有一会儿没说话,等阿宓奇怪要询问时才道:“想学琴?” 阿宓想了想点头,以前在别庄有人特意教她不想学,现下对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古琴倒是起了兴致。 沈慎带着她坐了回去,阿宓就坐在他臂弯间,由他大手带着在弦上拨动,他道:“我教你一曲。” 看到沈慎,谁都不觉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