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立一跟进西边书屋就关上了门,见陆钦州在书案后坐了,才躬身道:“回九公,问出来了,说是兵部下属的蕃兵,蕃兵不过游兵散勇,又如今京城无可备之事,那兵总为赚些私财常接些外间卖凶杀人的活计,蛤这次却是兵部员外郎直接派下来的活计。” 陆钦州道:“兵部多是萧尚书手下的人,如今兵部没什么实权,他倒江湖起来,把这当个卖买来做。” 萧尚书做卖买发的家,到如今官居一品,还是喜欢做些卖买来挣钱。 李德立仍躬身站着,见灯光下陆钦州阴沉着脸,他如今年级渐长,五官渐没了年轻时的清秀之气,眉目间叫沉负压出浅纹来。 “人了?”陆钦州忽而问道。 “死了。”李德立立即回道:“状书俱在,签字画押过的。” “程参知今日也在刑部。”李德立又道。 陆钦州点点头,挥手叫他出去,自己在里面坐了会儿,就见程介甫捧着杯茶推门进来了,他有些歉意的笑着:“这么晚还来打扰中丞大人,实在抱歉。” 陆钦州请他在案前一张圈椅上坐了,接过潘儿递来的茶沉声道:“今日家里出了些事情,害介甫兄白等了半日。” 程介甫摆手道:“你原也忙,就是家里未有事,我怕也要等到这时候。” 他见潘儿退出去关上了门才又道:“我因想着在御史台怕要等你半天,就想到刑部去劫人,谁知去了正好碰见李德立押着个人来审。虽我未观审,但从御史台出来时正好听闻御街上人人传言说中丞夫人遇人刺杀。这两件事可能扯到一起?” 陆钦州无言点头。程介甫又苦笑道:“看来这会萧尚书是要下狠手了。我听闻那匪徒扛不住咬舌自尽了,中丞大人为何不叫李德立留个活口好与萧尚书对质?” 陆钦州伸手端了茶杯道:“这本是打机锋的事情,当面对质就落了下乘。” 他拿杯盖刮了浮沫饮了一口又道:“明日计划改了,你先去徐州,半路大概就会接到圣旨。” 程介甫惊道:“中丞大人的意思是要把萧氏三杰一并拿下?” 陆钦州饮了口茶慢慢道:“言官们手里有尺厚的材料能写成弹折,我一直压着没让往上报,如今看来,萧氏一族是急不可耐了。” 程介甫犹豫道:“介衡你虽一直两面不沾,可也两面都不惹的,如今这样一下子弹骇了萧氏三杰,就是公然与瑞王一系做对,将来若他登上大宝……” 陆钦州缓缓摇头道:“我们不过是做事的人,将来谁登上大宝,那还是十年后的事情。陆某不能为了十年后掉脑袋的事情就容让了今日欲要杀我妻子的人。” 他虽向来百事淡漠,但也百事克制,从不肯过分流露自己的情绪与想法,能说这样的话,显然是气极了。 不过对于程介甫来说,这却是件好事。如今抵抗新政最严重的地方就是沦州、徐州与株州,偏这三州最为富庶又皆是不用纳税的贵族们占了土地,若能一并拿下,明年户部的帐面上必会十分好看,到时候就能理直气壮要求皇帝加军饷了。 程介甫得了这个好消息,又知道陆钦州一年到头不是宿在宫中就是御史台,难得回府与小十二岁的小娇妻一聚,况且这会这小娇妻又受了惊吓,正是需要他软言相慰的时候,得了消息也不多言,起身揖道:“但凡男人娶妻,若这妻子大自己几岁,便是妻子愈来愈怕丈夫。但若是妻子小了这丈夫太多,倒是丈夫愈来愈怕妻子。介衡你是还没有体会到这一层,不过想必也快了。” 程介甫此人有些材干,但天性跳脱又爱说些不着调的话,好在陆钦州也习惯了,送他到廊下,见他出门了才又赶回后院去。 今夜月明中天,沿水边走着,陆钦州忽而想起程介甫那番话来,心里苦笑道,怕还真是如此,只是丈夫惧怕妻子,却是甘之如饴的惧怕,怕她受了惊吓,怕她心怀忧郁,怕自己无力叫她幸福。 蒋仪白日里受了惊吓,此时心还怦怦跳着。虽在陆钦州面前装作无事的样子,也不过是不想叫他着急。沐洗了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无奈起来点了灯翻着那本《信方集》,忽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才要下床,陆钦州已经走了进来按了她道:“不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蒋仪见陆钦州披着满身寒气,怨道:“何不披件裘衣,如今虽到了二月里,天还是冷的。” 陆钦州见她嗔怒的神情倒是认真的可爱,抚了她散乱的发道:“你是怀着身孕才觉得寒冷,这季节穿裘衣才真正要上火。” 他去盥洗室出来了,见蒋仪仍在床上坐着翻那《信方集》,过来取了道:“都快入更了,为何还不睡觉?” 蒋仪取了引枕躺下来道:“今日虽无事,可妾也忍不住要想,若是大人不及时赶来,妾如今会在那里,做些什么,活着还是死了。” 嫁给他,一年四季总共加起来见不了四次面,出门还有被人追杀的危险,这可不算什么好日子。 “大人原本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