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钦州与蒋仪两个并列而坐,陆远泽一人坐在下首孤单单的,叫胡氏心里好一阵不舒服,只为了大年三十,要叫周氏高兴一番,才强撑着笑道:“公主金枝玉叶,又一直长在萧阁主身边,到了年下分外思亲也是有的。” 周氏今日欲要高兴,端起酒杯道:“先一人喝了这一盅,咱们今夜也好好乐一乐,待一会儿吃完了。远泽也出去替咱们放上几串炮竹去,我早起就在火炕上暖了的,这会子想必又响又脆。” 陆远泽起身应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才又坐下。 陆钦州只微微抿了一口,见蒋仪不喝,轻声问道:“怎么不喝?” 蒋仪笑着摇头道:“我这几日胃里有些胀逆,闻不得酒味儿。” 周氏听了这话两眼放光笑道:“老九媳妇莫不是怀上了?咱们家里如今有些冷清,正缺个能闹能笑的孩子眼前娱乐,若怀上了要早些告诉我们。” 这阵子蒋仪胸前鼓了许多,周氏是过来人,自然也要往这方面去猜的。 蒋仪笑道:“也不是十成十的准,约莫是吧。” 周氏与胡氏皆是笑了道:“天大的好事,怎么不早说了叫我们也乐一乐。” 蒋仪羞红了脸轻声道:“如今不过月余,说出来怕太早了。” 周氏忙道:“正是如此,老九媳妇想的很周道。” 陆远泽擎了酒杯站起来道:“恭喜九叔,远泽敬九叔一杯。” 他一饮而尽,望着陆钦州。 陆钦州微抿了抿阁了酒杯道:“坐下吧。” 吃完了年夜饭,开的一瓮酒陆远泽一人喝去了大半,见丛云端了炮竹来,笑道:“祖母,孙儿今日替您好好放些炮竹叫您开心可好?” 周氏见他喝的脚都有些浮了,自然不愿他再沾火竹,摆手道:“你若醉了就快些回公主府睡觉去,炮竹叫两个小仆童来放也是一样的。” 陆远泽端了盘子过来道:“那怎么能一样,祖母以前不是常说,孙儿放的要比别人放的更响亮些?” 不等旁人阻拦,他拈了支香端在盘中,摇摇摆摆出了一品居,在门前他小时候常夹炮竹的一点石缝里摆了炮竹,拿香点燃了,自己也不跑远,怔怔站着看那芯子燃的哔哔作响,忽而一声巨响,后面有人拽他往后倒去。 陆钦州扶住了陆远泽斥道:“喝成这样放什么炮,快回府睡觉去。” 风吹的陆远泽酒气上来了,将那香扔在地上摇摇摆摆站立不稳,也是高了声音道:“这府里不是我的家吗?我今夜偏要宿在和墨居。” 说毕回头,见胡氏与周氏并未跟出来,蒋仪裹着件狐裘站在大门前的阴影里。 他胸中烦闷,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回头跌跌撞撞往和墨居方向去了。陆钦州怕他掉在水里,忙叫了两个婆子叫跟着去替他打点铺盖。 陆钦州见蒋仪仍是在门前站着,走上前拉了她手道:“快回屋歇着吧。” 他自回前院与那些门客们守岁去了。 别的丫环们都去吃年夜饭了,蒋仪身边只跟着个福春,蒋仪见已到了丁香里门口,遂自提过风灯道:“今儿年三十,你也去他们那里乐一乐,不必一直跟着我。” 福春道:“婢子还是送了夫人进去,添了火炭再去也不迟。” 蒋仪推了她道:“这些我比你做的还好,只是如今这些是你们差事,我不好动手的。你一年到头伺候着我,到了这会儿还要你守着我,就你待在我跟前我心里也不好过的,快去吧。” 福春眼望着厨房那边灯火明亮隐隐的阵阵笑声,心里也是禁不住的想要去,咬了唇道:“夫人您回去了先自关了门坐一会儿,婢子一去就换了初梅来陪您。” 蒋仪已到了二门上,提了灯掩了二门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因是三十,照例大家都要敞门开户纳吉纳福的,福春也不掩大门,径自去了。 蒋仪进了起居室,见小榻床下燃着个脚炉,小几上也放着个暖烘烘的手炉,自己过去抱了,从里面拣了两块炭在红泥炉里,把个茶壶放上去煮起果茶来。她近来愈发怕冷,常嫌穿的不足,又时时困着不醒,这会子脚上踩着手里抱着,仍是冷的瑟瑟发抖,小榻床上常备一条软狐绒的小被子,能铺亦能盖的,她扯过来裹在自己身上,不等那茶滚开就打着盹要睡着了。 她撑着睁开眼睛倒了一斗果茶慢慢饮着,又取了那《传信方》来慢慢翻着,翻着翻着终是忍不住捡个引枕过来舒舒服服枕着睡了。 陆钦州在前院略应酬了一番,一个人也不带,自往丁香里来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