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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节


    奉书只觉得身子一沉,抱着她腰的手一松,自己便骨碌碌滚下了床,后脑磕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她想伸手去拂拭,可是整个人瘫在地上,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房间内一片寂静。再没有轻薄的言语,再没有求饶的声音。她知道床上的那个人永远也没机会再羞辱自己了。细长的勺柄已经以一个精确的角度,从他的眼窝直刺进脑。他也许还沉浸在满足和傲慢中,连疼痛也没来得及感受到。

    奉书嚎啕大哭。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一样,又疼又胀,好像马上就要死去。她不敢抬眼向上看。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温热的鲜血混合着脑浆,顺着床沿一滴滴落了下来,汇聚在她光裸的肩窝,消融在红色的伤疤上。她想躲,可是全身像被魇住了一样。药力还在持续。她想睡,可是她知道若真的睡过去,恐怕立刻就会被噩梦拖进无底的深渊。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他活该,谁让他先逼迫我,谁让他不把我当人看……师父说过,若是有人想碰我一个指头,就是该死……他早就该死一百遍了……我得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不能心软……”

    况且,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让她再选一次,她也多半会逼自己下这个狠心。

    可她仍是难受得几欲窒息。不仅是杀人的罪恶,还有羞耻和悔恨。自己是不是已经脏了……

    血滴的下落速度逐渐变缓,肩头的血逐渐冷却、凝固。奉书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挣扎着撑起身来,撑着墙角,哇的一声,将肠胃里的所有东西吐了个干净。

    也不知煎熬了多久,身体仿佛又回到了此前绝食时的感觉。大约是因为把药物吐出去了一部分,她的四肢逐渐灵活起来,扶着床沿,颤抖着站起来,小心不去看床上的那具躯体。

    此前进行的断水断食的训练终于显出了效果。她的身体极度虚弱,但终究保持着一线清醒,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开去,拽过一角被子,用力擦掉身上的血迹。屋角还有一盆水,是方才柳亭给她擦洗身子的,此时已经冰冷。她蹒跚走过去,跪在架子前面,将整盆水兜头淋在自己身上,连打了几个冷战。

    但身上似乎是洗不干净了。白皙的肌肤上留着大片的青紫和红肿,手腕和手臂上犹甚,都是方才挣扎时,被捏、按、掐出来的。但体内残存的药性抑制了疼痛,全身只是有些麻麻的痛感。肩膀脖颈处还有些奇怪的红色印记。她哭着想把它们搓掉,但皮肤却越来越红。

    头脑终于逐渐清醒起来。奉书望着一片狼藉的地板,突然心中一慌,冷汗涔涔而下:“我杀了皇孙!在他的府上!我……恐怕我一出门就要没命……还有……他是会当皇帝的……他死了,大都城恐怕马上就要天翻地覆……他府上的这么多人,也……”

    可是师父告诉过她,必须不假思索地反击,不能总是想着后果,想着他死后留下多少个孤儿寡母……

    即使那包括自己的姐姐。狠心。做过的事就不能后悔。

    奉书靠墙休息了一会儿,穿上了鞋子。想找衣服穿时,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或多或少地撕破了,有些还沾着不少血迹。现在她全身上下只有一条亵裤和一件辟邪的红肚兜,可总不能就这样出门。就算她不怕羞,在凛冽的冬日里,恐怕也立刻会被冻僵。

    原来的那身脏衣服呢?似乎已经被二姐带出去了。

    她咬咬牙,捡起地上胡麻殿下的那件狼皮外袍,胡乱披在身上,衣襟打了几个褶,用力系紧。那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味,但是她不在乎。在那一瞬间,她又变回了那个从死人身上扒东西的蚊子。她伸手在袍子内外摸了一遍,摸出一个铜腰牌。她捡起地上的鸾带,从上面扯下他的金虎符。

    他肯定会随身带武器……她闭上眼,伸手在床上摸索着。从他尚未僵硬的腰间解下一柄小小的解手刀。随后又发现,他的靴筒里藏着一柄镶金匕首。

    她这才镇定了许多,深深吸了口气,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迈开虚浮的脚步,推开门,深一脚浅一脚地撒腿便跑。这一片地方是奴婢的居所,没多少兵士巡逻。胡麻殿下这日前来,大约是志在必得,连随从都没有带几个。

    突然她定住了脚步。她看到柳亭倚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枯叶,目M.daMIngPUM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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