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和马大人也一齐笑道:“王大人一席话,下官茅塞顿开。” 方才那个满口质疑之辞倪大人不说话了。从他的方向,只传来叮叮当当的茶盏声响,似乎是在大口喝茶。 王积翁打了个哈哈,笑道:“下官就是这个毛病,话太多,经常唱独角戏,在皇上面前也改不了,大伙莫怪。不过话说回来,下官这一番活动,也不是没有私心。下官一直仰慕文山公的为人,这是众所周知,没什么好遮掩的。”转头笑道:“谢大人当年,不是也与文山公交情匪浅吗?不知文山公为谢大人手书的那篇《座右自警辞》,谢大人还留着吗?” 谢昌元道:“文山公的……墨宝,下官自然是珍重之至。” 王积翁笑道:“这可羡煞下官啦。谁不知道,文山公的诗、文、书法,都是当世一绝,他的那支笔,清劲纵任,翻转灵动,说是超凡脱俗,也毫不为过。就说他那句‘簸扬且听箕张口,丈夫壮气须冲斗’……” 王积翁侃侃而谈,谈起了文天祥的诗文书法,其余几人这才放得开了。吟诗作文本是这些故宋文官的老本行,当下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这个引他一句诗,那个化用他一句词,就连那个倪大人也跟着讨论了几句。厅里慢慢充满了热闹的空气。 奉书的心中被自豪填满了,忽然又有些沮丧,想:“我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只怕连爹爹的一个零头都及不上,比这些汉奸也都差得远,枉做了丞相的女儿。” 只听谢昌元不无遗憾地道:“如此才华,可惜啦。”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但言外之意很明显。文天祥既然已经沦为阶下囚,埋没在木枷和铁链之下,自然再不会有什么诗文妙句传扬开来。 王积翁忽然神秘兮兮地说:“文山公近年落难,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可下官最近也得了一份他的墨宝,不敢擅藏,请大伙过过目。”说着,只听纸张声响,似乎是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叠纸。 几人同时“咦”了一声,接着是椅子蹭地的声响,有人站了起来,朝王积翁凑过去。 谢昌元激动着声音道:“这是……这是文山公的字!这是一封信哪。王大人,这是他写给你的信?”紧接着又喃喃读了起来,读得抑扬顿挫,似乎信中还附了诗。 王积翁话语中掩饰不住得意,笑道:“下官哪有这个福分,让他专门给我写信?这个嘛,说来话长,当初下官奉命去兵马司开导文山公,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挨他的骂,可是一进门,却看到……嘿嘿,吓了我一跳……”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曹大人、倪大人、马大人齐道:“看到什么?” 王积翁坐回座位,叹了口气,道:“文山公满面泪痕纵横,竟是哭了不少时候啦。” 奉书差点叫了起来,连忙捂住嘴,差点把橱柜里的一叠瓷碗碰倒。 另外几人也吃了一惊。谢昌元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文山公……” 王积翁道:“那间小牢房,不瞒大家说,若不是文山公坐在里面,下官是一刻也呆不住的。那一小片方寸之地,处处阳光暴晒,遍地秽臭,每走一步,都能踩到腐烂的死老鼠,更别说旁边垃圾房里的泔水味、霉味,周围犯人身上的汗味、狐臭味,真可谓是诸气萃然。别说文山公,王某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时辰,也快哭啦。我当时还心中窃喜,以为文山公熬不住这等苦楚,因此流泪,便上前好言劝慰,只道能劝得他动,为皇上立个大功。” 谢昌元跟着叹了口气,没说话。 王积翁道:“可是我再上前一看,才知道文山公到底是为什么伤心。他手里攥着一封信,信上的字迹扭扭捏捏的,文辞也不怎么样,似乎写信的是个小姑娘。我凑过去一读,原来那写信的,竟然是文山公的宝贝女儿。我一直以为文山公的家人已经全都死于战乱了呢。” 谢昌元“啊”了一声,道:“文山公在狱中,居然还能收到家信?” 王积翁叹了口气,道:“这信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寄来的。文小姐在信中说,她如今沦为人奴,所受待遇非人,被诸般人严加相逼,眼见清白不保,祈望爹爹救命。” 奉书在橱柜里无声地惊呼:“二姐!” 柳亭说过,枢密院的人命令她给父亲写信。若是不写,就会把她送到蒙古人房里任人糟蹋。 可是柳亭却始终没等到回信。奉书想起二姐那个无动于衷的眼神,想起她淡淡地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