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恒看到巩信的小队横在路当中,却犹豫了,令他的军队停了下来。几顶盾牌密密地护在了他身前。 也许,巩都统真的有什么妙计,可以打退李恒……奉书一面这么想着,一面让杜浒拉着,跌跌撞撞地翻过一处山隘,再也看不见身后的情形。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人记录下来了。巩信在树林里纵起数十个火堆,自己端坐一块巨石之上,周围数十兵卒刀枪并举,侍立左右,全无惧色。众寡之势太过悬殊,竟让老成的李恒起了不小的疑心,以为这是一桩空城计,以为巩信身后埋伏着大批精兵。他让人试探着放箭。有几个宋兵倒了下去,有的晃了晃,仍是站在路当中。几阵箭雨过后,巩信身上密密麻麻地插着十几枝箭,却依然屹立不倒。 蒙古人素来迷信鬼神,此时已有不少人害怕起来,将长弓丢在地上。李恒大声呵斥,鞭梢一指,令军队向前冲锋。等到第一批骑兵冲过来时,巩信突然动了。他大吼一声,跳起身来,砍翻了面前的一匹马。 肉搏只持续了很短的时刻。宋兵人人中箭,人人带伤,人人苦战,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巩信倚石而战,在手刃了数十敌人之后,终于力尽。李恒检视他的遗骸,“创遍体,死未仆”。 第10章 铁骑俄四合,鸟落无虚弦 在元军被巩信稽滞的同时,文天祥所率残兵已经翻山越岭,逃至一个叫空坑的村子。此时夜幕深沉,督府军大都溃散,首尾不得相顾。慌乱中,奉书似乎看见谈笙将母亲、庶母和两个姐姐护入一处民房里,他手中的宝剑反射着惨白的月光。她拼命唤了几声,便被杜浒拉到了另一条路上。 杜浒拉着她,抱着三姐,已经精疲力竭,随意闯入一户破败的空房子,刚把三姐放下地,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奉书几乎以为他死了,但随后他鼻孔里便响起了鼾声。 奉书和三姐搂抱在一起,互相安慰道:“明天就好了。鞑子找不到我们,明天就安全了,杜架阁会给我们找到吃的。” 说着说着,两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呜呜地哭了起来。 月光透过房顶,在坑坑洼洼的地上跳起了舞。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迷迷糊糊地挨了半夜。突然,杜浒一跃而起,叫道:“有情况!”略略一思索,伸手从地上抄起两把灶灰,往两个女孩的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自己则握紧了腰间的刀,闪在了门边的阴影里,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远处传来一阵阵喧嚣,似乎是风声,却又不像。 过了不久,连奉书也听得清楚了。她听到脚步声纷纷杂杂,得得的马蹄声将四周围了起来,她甚至能闻到战马身上的骚味。无数人口中呐喊着,她依稀能从中分辨出几句汉话。 “抓文天祥,别让他跑了!” “抵抗的,格杀勿论!” 她扑到门缝前面看。一时间,她以为外面飞满了萤火虫。随后才明白,那是无数燃烧的火把,将骑兵们佩戴的马刀映得血红。远处的几个民房已经烧了起来。那些房屋只有茅草作顶,此时已被吞噬在熊熊烈焰之中。 大军分成数队,像蚂蚁一般侵入四面八方。村中的狗齐齐吠了起来,还有几只鸡被赶着乱走。一个村汉不及躲避,让一匹马撞倒在地上,又让另一匹马踩穿了肚子。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挤了出来。 奉书吓得呆了,直到三姐在她背后狠狠一扯,这才如梦方醒,连滚带爬地蜷缩回屋子角落,心脏仿佛都不是自己的,砰砰跳得飞快。鞑子兵马上就要来了。 突然咣的一响,眼前一亮,门板被整个劈开。两三双蒙古皮靴踩了进来。 他们竟然没发现杜浒,只看到了簌簌发抖的两个女孩。 一个元兵转头朝外面说了句什么,语气轻松,似乎是说这里没有可疑的人。 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探头看了一眼,随即眉头一皱,将目光定在奉书和三姐身上。她俩毕竟是相府小姐,就算脸涂得再黑,衣裳再脏再破,也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气质。 况且,她俩已经哭得满脸是泪,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