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到野兔,只猎到了一只野鸡。 想起她干干净净,又是小娘子自小被人伺候惯了,就算是有了野鸡,有了火,她未免也不会处理。且没有水,她同样难熬。 晕厥感扑灭而来,他硬撑着,掏出短刀,先放了野鸡的血,倒入自己的口中。 血入喉后,他缓了缓,再次起身,去找水。 半个时辰后,他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只杀好了的野鸡,一只装满了水的竹筒,一堆燃烧的火焰。 如此,她醒了,也能活下来,走出去。 耳朵一阵嗡鸣,眼前又开始模糊,最后他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塞进了她怀里,声音嘶哑地道,“活下来,去果州,找你的外祖父。” 令牌是明春堂堂主的令牌。 只要她走出去,亮出这块牌子,明春堂的人定会找到她,从今往后,任由她差遣。 他支撑到如今,体力和精力已超出了负荷,黑暗扑面而来,席卷了他所有的意识,他终究还是无力地倒在了她旁边。 这两年来,让南国无数官员闻风丧胆的一代‘奸臣’,多少人想诛之,如今终于倒下了。 他躺在那,脸色苍白,已无半点攻击之力,被包扎起来的掌心,垂搭在芸娘的裙摆上,血液黏着粗布,早已干涸...... 哪里需要什么千军万马,此时只要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脖子上,一掐,这世上,便再无他裴安此人。 — 芸娘做了一场梦,梦里他一人身在那片芦苇丛里,什么都没用,连一滴水都没。 她喉咙干得发疼,艰难地往前爬行,想要找水,想要找裴安...... 裴安呢。 她寻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内心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慌,她试着叫他的名字,可她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有拼命的往前爬,不知道爬了多久,她再也没了半点力气,躺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正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慢慢地流失,头顶上突然开始落起了雨,雨水滴入她的嘴里,润进了她的喉咙,她感觉到了一丝甘甜,似乎还带着几分腥味,久逢甘霖,她贪婪地吸食着。 甘露吞入腹中,她喉咙终于能说出话了。 “裴......” “裴安......” “裴安!”她一声叫了出来,睁开了眼睛,跟前的火光照进她的瞳仁,满目的惊慌。 没有芦苇了。 有树,还有鸟鸣。 她怕又是自己的幻觉,重新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树,不见芦苇。 她肩膀耸动了一下,突然哭了起来,又很高兴,一张脸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回过头,习惯地去拉身旁人的衣袖,“裴安,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她的手伸出去,并没有触及到意料中的那片衣料和掌心。 人也没看到。 芸娘楞了一下,目光往下,先是看到了搭在了她裙摆上的那只手,触目惊心的一道刀口,将粗布浸透,染成了深褐色。 她心头一跳,一道凉意冷不丁地脚下窜上来,四肢麻了一下,她提着声音地唤了他一声,“郎君。”慌忙去看他的脸。 他的脸就那般搁在了青草上,夜色一衬,苍白如雪,头歪在一旁,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睡觉。 她又叫了他一声,“郎君。”没听到回应,心跳开始加快,紧张地推了推他,“郎君......” 她一推,他身子软软地搭了过去,仰躺在那,一动不动。 那股子透心的凉意,让她突然不敢哭了,紧紧咬住牙关,颤抖地,慢慢地将手指探向了他的鼻息。 还有气。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边哭边朝他挪去,将他的脑袋移到了自己的腿上,这才看到了跟前搁着的几只竹筒,和处理好的那只野鸡。 她心口突然一缩,阵阵发疼,疼得她难受。 自己嘴里的腥甜尚在,他掌心里的伤口,她岂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