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的请安声:“拜见夫人。” “是阿娘来了!”裴琏扭着脑袋,激动地揪着裴青玄的袖子:“父皇,你快看。” 裴青玄背脊微僵,不知为何,明明是朝暮思念的人,真到了能见到的这一刻,忽的生出几分近乡情怯。 裴琏已高兴地跑上前去:“阿娘,你来了。” “嗯。” 很轻很轻的一声,却如夏夜里最温柔的风,丝丝缕缕钻入耳中。 裴青玄眸光轻闪,搭在膝上的手指也不禁拢紧,缓缓转过脸。 厅堂左右两侧的绿波明月绣花灯烛光亮起,透过灯纱有一种烟雾般朦胧的温柔,而在这朦胧光影下,李妩身着烟霞色衫子,下着月白色泥金襦裙,双珥照夜,煜煜垂晖,云髻峨峨,樱唇滟滟,举手投足间是说不出的清艳风韵。 她低着眉眼与裴琏说了两句,便抬起头,静静朝着他这边看来。 时隔月余,两道视线在秋夜微凉的空气中碰在一起。 看着她那张娇柔明丽的脸庞,裴青玄呼吸微窒。 像是一朵全然绽开的花朵,肆意绽放着属于她的美。不似少女时期的青涩稚嫩,现下的她已然盛放,艳冶柔媚,窈窕无双。 明明离着这样远的距离,他却好似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这香气是他夜里安睡的良药——自她离宫,他无一日得以安眠。甚至在深夜失眠时,想到裴琏那小家伙躺在她身侧安睡,恨不得取而代之。 他在看李妩时,李妩也在看他。 相较于离宫那日的形销骨立,憔悴不堪,现下他稍微有点人样,只面色还差些,整个人好似笼在一团灰蒙蒙雾气里,颓然又失意。 李妩稍稍定神,谨记自己现下已经将他忘却了,只当作寻常客人,或是寻常前夫招待就好。 “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她牵着裴琏上前,施施然行了个礼:“臣女拜见……” “朕乃微服出来,阿妩不必多礼。” 他说着,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她,李妩往旁退了半步,避开了:“多谢。” 伸在空气中的手微微僵了下,而后默默收回,放在唇下咳了声:“朕今日登门,是替母后来送贺礼。” 李妩闻言,微微仰起莹白脸庞,眉心轻蹙:“替太后?” 裴青玄颔首,抬了抬手指,示意她看对面桌上堆成小山高的礼物:“母后听闻你搬来东乡,本想亲自恭贺你乔迁新居,可她晨间忽感不适,便让朕替她走一趟。” 男人语气淡然,李妩心下暗道,这漏洞百出的谎话骗孩子还成,与她瞎扯什么。 “那真是有劳陛下了,大黑天的还辛苦你跑到这乡野之地。”李妩说着,见面前之人眉梢微挑一脸兴味地说“不辛苦”,忽的意识到自己话中嘲讽太明显——照理说她若真忘记他,不该是这副语气。 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再迎上他那洞若观火的目光,李妩险些有点装不下去。 她悻悻偏过脸道:“我父亲午间贪杯,现下还在屋里歇息,无法出来恭迎陛下。现下时辰也不早了,陛下贺礼既已送到,还是早些回去吧。” 倒是没料到她的逐客令下的如此之快。 裴青玄薄唇微启:“阿妩也知朕是大老远过来,连坐下喝杯茶都不行?” 李妩瞥过桌几上的残茶与未曾动过的糕点:“不是已经喝了茶?” 说着,她双眸平静望着他:“夜里喝多了茶,当心睡不着。” “阿妩这是在关心朕?” “……” 李妩嘴角扯了扯,不等她开口,又听男人道:“乔迁之喜,讨杯薄酒,总不过分?” 对客人自是不过分,可他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妩才不上他的当。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