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哪天也不要你了,你也不比朕强。” 这话实不中听,若换作旁人,谢伯缙定一拳头就抡上去了。 然而面前之人既是皇帝,也是他为情所困、失意颓然的兄弟。 长指拢了拢,谢伯缙低头倒酒,语气平淡:“陛下,你与臣不同,你乃帝王,应当比臣更明白,越害怕失去的,越容易伤害自身。” “朕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裴青玄扯了扯嘴角,又似想起什么般,狭眸盛着的光彩渐渐黯下:“朕不是没想过,放她离开……” 这念头随着时间推移,看着她日渐沉寂、日渐悒郁,愈发频繁地于他脑中冒出。 他也知从前手段或许太过强硬,叫她心里生了芥蒂,是以这些年他一直尽力去弥补,得了什么好吃好玩或是稀罕玩意,都第一时间送去永乐宫给她。每日得空便去永乐宫陪她,夏日带她去骊山避暑、冬日去温泉行宫避寒,偶尔民间有些盛大趣事,也会白龙鱼服,带她出宫凑热闹。 除了放她离开这一条是他的底线,其余能做的,他已全力去做。 可她还是郁郁寡欢。 “朕实在不知,还能再做什么……” 一向沉稳的帝王嗓音透着困兽般的嘶哑,他双手牢牢撑着桌子,狭长凤眸泛着些许殷红,喃喃自语一阵,忽的抬头,定定看向对座之人,艰涩开口:“难道朕对她还不够好吗?朕甚至都不再指望得到她的爱,她为何就是不肯留在朕身边?哪怕还像从前那样,继续骗朕……骗骗朕也好。恒之,你告诉朕,朕还能如何?” 这惘然挣扎的语气叫谢伯缙心下也变得沉重,他已不是多年前那不懂情爱的木头,与自家夫人相知相爱的一路,也体会过爱一个人的甜蜜与痛苦。 那种滋味真是刀山油锅都比不过,如今看着好友为情所困,他有心帮忙,却又爱莫能助—— 毕竟这世间之中,情之一字,最为难解。 若能勘破爱恨嗔痴,也就不必在这红尘人海间继续沉浮了。 “陛下,你醉了。” 谢伯缙长叹,抬手去夺他手中酒坛,却被裴青玄推开:“让朕喝罢,这些话已憋在心头许久……” “朕无人可说,只有与你说了。” 眼见他今日决意要大醉一场,谢伯缙叹息地举起酒坛:“行,那臣今日就陪陛下醉一场。” 就如当年在北庭军营、在茫茫草原上,结为好友,酣畅醉饮,不醉不归。 月上中天,万籁寂静,只偶尔传来几声早春虫鸣。 永乐宫内,灌过醒酒汤,又沐浴更衣后的裴青玄被扶回了寝殿。 看他高大身躯步伐不稳地走来,李妩眼皮跳了跳,到底怕他摔死在寝殿,成为史书上第一个醉酒摔死的帝王,绷着白皙小脸,上前扶了他一把:“你便是见着故友高兴,也不该喝这样多。” 还醉醺醺的一身酒气往她床榻钻,又亲又搂。 裴青玄脑袋还昏涨的很,见李妩红唇翕动似在埋怨,也不生气,静静覆在她肩上,由她扶上床榻。 待他躺好,李妩探身放下幔帐,刚回身,就被一条长臂搂住,径直拽入一个温热胸膛。 “欸,你……”她本想说他,但一想与个醉鬼有何好说的?索性也不说了,肩膀挣了挣,挣不脱,遂也放弃。 就在耳朵贴着男人的胸膛,听着那砰砰有力的心跳,酝酿睡意时,头顶忽的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朕与恒之说了,将琏儿送去北庭之事。” 李妩那点子睡意顿时淡了,从他怀里抬头:“你没醉?” “现下清醒了些。” 他这般说着,低头贴着她的发:“谢恒之没立刻答应,叫朕再想想。” 叫他想想,实则叫李妩也再慎重考虑下。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