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粗茶淡饭,哪怕远离长安,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一切都值得。” 李妩听他说这话,恍惚间好似看到从前的自己——那个在灞桥柳色里言之凿凿与裴青玄保证,会等他回来的李家小娘子。 一生顺遂、锦衣玉食的贵族郎君,哪知无权、无势、无银钱的艰苦。 待他穷困潦倒,朝不保夕,受尽冷落与白眼,甚至连给亲人买药的钱都筹不上时,他还说得出这样的话么。 李妩仰起脸,澄澈乌眸里盛着淡漠,以及一丝悲悯。 是在悲悯他,也是在悲悯曾经的自己,她轻声道:“彦之,若你当年并非楚世子,而是一个六品官吏,你以为我会嫁你么?” 楚明诚眸中亮光暗了暗,错愕看着她:“阿妩……” 李妩面不改色:“难道那时,我身旁没有其他男人可选么?他们其中不乏地位比你高的,也承诺过,只要我愿意委身,就能助我李家脱离苦海。只是他们或想将我置为外室,或想一顶小轿抬为妾侍,只有你愿意许我正妻之位。” 那样柔软嫣红的一张唇,说出来的话丝毫不近人情:“或者说,我选的从不是你,而是楚世子妃这个位置。” 楚明诚高大身形晃了晃,惨白着脸看她:“我知道,我知道你最开始选我,是因我的身份。可是……” 那双诚挚黑眸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你我夫妻三年多,日夜相对,耳鬓厮磨,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分真心?” 真心。 又是真心。 一声若有似无的冷嗤响起。李妩眉心蹙了蹙,眼神于左右扫了扫,是她心里的声音,还是错觉? 短暂的分神很快被楚明诚静待回答的注视拉回,李妩知道今日不把话说狠了,怕是不能叫他死心。 反正她早被人指着心口说过“没有心”,那就没有心好了。 “没有。”李妩望着他,眉目平静到几近冷漠:“夫妻这些年,你我的确恩爱,但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只要我嫁给他,我都会如对你一般对他,对他嘘寒问暖,与他赌书泼茶,尽好一位妻子的责任。彦之,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还有何不明白,她每个字都如一把锋利的刀,将他们这场姻缘里的温情剔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冰冷而赤裸的利益。就如被剥了皮的狐狸,褪去华丽柔软的皮毛,只剩腥臭血肉与森森白骨。 在一阵长久沉默里,楚明诚颓然垂下了头,而后走到桌边,提笔签了字。 少倾,他将那份签好的和离书递给她。 李妩接过,见他似还有话要说,也不急,只抬眼看他:“有话就说罢。” 哪怕是骂她,她也受了。 楚明诚却只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一双泛着乌青的眼眶又渐渐红了:“昨夜我沐了一遍又一遍身,我以为你觉得我脏了,才不要我……” 心口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李妩抬起头,触及他清隽面庞的泪,险些也要落下泪。 终归和离书已拿到手,她也愿施以他最后一分柔情,算作给这段婚姻画一个还算温情的结局。 “我没有嫌你脏。你才不脏,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郎君。” 像是从前一般,她拿出帕子,替他拭了眼泪,又朝他笑笑,语气轻软而坚定:“是我配不上你的真心,彦之,你值得更好的女子与你共度余生。” 帕间是属于她的淡淡香气,曾熟悉地陪伴他过去三年每一个安稳甜美的夜晚。而在这阵清甜香气离开面颊时,楚明诚也知道,这一场他侥幸得来的美梦,不论他愿不愿意,终究要醒了。 桌上茶水愈发凉了,楚明诚跌跌撞撞离开了隔间,李妩并未随他出去。 她只失了全部气力般,捏着那份和离书跌坐在月牙凳上。 外头的素筝听到动静,于门边探进半个脑袋,忧心看她:“主子,您不回前厅么?” 李妩头也没抬,只淡声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听出那语气里浓浓的疲惫,素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阖上了门。 雕着福禄寿花纹的窗牖半敞开,绿柳萌芽,午间明净的阳光斜斜洒在碧玉凿花地砖之上,四下静谧安宁。 李妩望着那一地光影逐渐如雾如水般波光粼粼,心头还纳罕光如何变得朦胧,直到颊边泛起湿意,她才惊觉是自己在落泪。 她还以为昨夜就把眼泪落干了。 眸光稍移,落在那张和离书的落款,楚明诚三个字,洇湿一大块墨。 大概是他落笔时不慎跌落的泪。 她捻起帕子一角去擦那点水痕,又将那封和离书从头至尾看了遍,许是父亲文采太好,字里行间处处温情,就如她与楚明诚做夫妻这些年,琴瑟谐和,互敬互爱。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