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一家人团聚闲聊,桌上摆着冰镇葡萄和井里湃过的凉瓜,另有各式糕点。 “这葡萄是儿子特地托朋友买的,挺甜。”郭弘轩惯常一副乐呵呵模样,端着小碟子,亲手喂长辈,“母亲尝尝?” 王氏吃了一颗,赞道:“嗯,不错,跟从前宫里赐给侯府的差不了多少。” “母亲喜欢就好。冰窖里还有几十斤,明儿给您弄一壶葡萄汁儿,更甜!” 王氏嘴上常骂小儿子“孽障、混账”,但幼子回家一献殷勤,她便气消大半,和蔼说:“太甜了不好,齁嗓子。” “嘿嘿嘿,倒也是。”郭弘轩坐不住,端起果碟,颠颠儿走向妻子,“慧娘,你也尝尝?” 刘慧娘的小儿子刚满百天,丰腴温婉,含笑拿了一颗。丈夫虽然十分风流,但在家时,从不冷落苛待妻子,总是尊重体贴,令她哀怨不起来。 “二哥、二嫂、三嫂,你们也尝尝?” “谢谢。”姜玉姝摘了几颗,仔细剥皮,喂孩子们吃。郭弘磊则举了举茶杯,示意自己喝茶。 妯娌都有丈夫陪伴,纪映茹却没有,因为郭弘哲远在都城翰林院学习。她摇摇头,歉意说:“多谢。果子很好,可惜我吃不得冰。” “哦,无妨,明儿拿两串出来晾着,等融了冰,你再吃。” 纪映茹不好不领情,点了点头。 最后,郭弘轩把果碟往侄子侄女面前一放,拍拍手,“孩子们,当心果核!” 王氏歪靠矮榻,看着小儿子忙前忙后,失笑说:“行啦,你坐下歇会儿吧,忙得一头汗,不热吗?” “嘿嘿,儿子不怕热。”郭弘轩擦擦汗,挨着母亲的矮榻坐下,开始聊起自己经商时的趣闻,绘声绘色,滔滔不绝,逗得老人不时发笑。 姜玉姝望了望开朗健谈的小叔子,随后,悄瞥安静品茶的丈夫,不禁暗忖:听说,弘磊幼时,很晚才开口说话,沉默寡言,夹在嘴甜大哥与活泼弟弟之间,不懂得讨长辈欢心,甚至被母亲嫌弃“木讷木头人”……真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正当她出神好奇间,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忙垂首,意外看见了一颗剥得坑坑洼洼的葡萄。 郭炅踮脚仰头,大眼睛黑白分明,举着自己剥好的葡萄,递给母亲。 姜玉姝霎时心里一暖,柔声问:“你剥的?” 幼童点头。 “给娘吃?” 幼童再度点头。 “好孩子,真乖!”姜玉姝愉快吃下葡萄,搂着孩子亲了一口,母子俩的衣服被葡萄汁染红,也不在意。 郭弘磊发现了,刚张嘴想说话,却听上首母亲发问: “玉姝啊,朝廷叫你连任,一定要任满三年吗?” 姜玉姝抬头,对上婆婆的眼神,顿感不妙,不动声色答:“是啊,规矩如此。” “忙了三年,仍是知县,难道要当六年知县?”每当次媳回家,王氏总忍不住,必定提一遭,“弘磊经常说你‘辛苦’,唉,瞧你瘦的,依我看,干脆辞官算了,回家休养身体。如何?” 如何? 不行。 另外,莫说我,即使皇亲国戚,也不可能想升官就升。 姜玉姝飞快思考措辞,暗中打起精神,苦恼答:“多谢老夫人关心。我倒是想休息,但如果因为没升官就辞官的话,岂不是显得功利心忒重?那样做,恐怕会影响朝廷对郭家的看法。” “这……”涉及郭家,王氏不得不谨慎考虑。 婆婆不赞同二媳妇当官,在场大人皆知,或担忧,或观望,唯有几个孩子仍嬉戏玩耍。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