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千万小心,多保重身体。” 裴文沣对姑父一贯尊敬有加,即使曾因亲事闹不快,他也只怪罪魁祸首许氏,从未迁怒姜世森。他躬身,搀长辈上轿,又聊了半晌,才叮嘱亲信小厮护送,目送轿子远去。 ——期间,在他们背后,门一直大敞。 杜飞燕来得巧,鼓足勇气正欲叩门时,忽听门内传出谈话声,一慌,仓促躲进拐角。 她脸色憔悴苍白,沮丧落寞,静静打量姜世森,听他们亲密交谈,余光瞥见大敞的门,不禁暗忖: 那扇门,我只进去过两次。 父母做主,已经替我定亲,不日将离开庸州回家乡,余生恐怕无法相见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见他。 纠缠不休的人要彻底滚了,恩公应该很高兴。 杜飞燕自嘲苦笑,蓦地心思一动,紧盯大敞的院门,见无人发现自己,鬼使神差,脑子一热,抬脚闪身,悄悄溜进小院。 “大人,回去,您也喝了不少。”老仆劝道。 裴文沣颔首,“唔。” 主仆俩跨进院门,裴文沣径直回房,打算睡一觉,醒醒酒。 “大人,喝解酒茶吗?” 裴文沣头也不回,“不用,我睡一觉就好。” “是。”老仆闩上门,忙着收拾酒桌狼藉去了。 下一瞬 杜飞燕离开藏身处,拍拍头顶落雪,尾随裴文沣,反复琢磨措辞,决定严肃地告别,今后各奔东西—— 第172章 意外之客 “嘭~”一声, 裴文沣以肩膀撞开房门。 他醉意上头,酒热冒汗, 俊脸泛红, 步伐踉跄, 慢吞吞走进里间,晕乎乎栽倒床上, 昏沉喘息一阵, 迅速入睡。 房门大敞。 他走过时留下的酒味, 他的气息, 萦绕在杜飞燕周围, 勾得她心痒痒, 一宿未眠的脑袋神志恍惚,两条腿仿佛不听使唤了,自发迈进房门。 循着酒味寻找, 直到看见半身横在床上、趴着入睡的裴文沣时, 她才如梦惊醒。 “哎呀!” “大冷的雪天, 你这样,不怕着凉吗?”杜飞燕疾步行至榻前,不知所措, 蹲下端详他的睡颜,试探轻唤:“大人?裴大人?” “恩公?” “裴大哥?” 裴文沣趴着,呼吸时酒气四溢,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唉, 居然醉成这样!”杜飞燕叹了口气,忐忑环顾四周,蹲着挪近些,小心翼翼,垂首为他脱靴。 裴文沣浑然不觉,开始打鼾。今天,姜世森忙里偷闲,休息时探望器重的内侄,绿蚁酒红火炉,一边烫酒一边闲聊,聊着聊着,不可避免地谈及往事、家事等等。 长辈苦闷,借酒浇愁,裴文沣不断劝慰,谁知劝着劝着,自己也伤感起来,惆怅嗟叹。 于是,两个苦闷人,互相倾诉烦恼,越喝越多,若非众仆绞尽脑汁地劝阻,两人势必当场烂醉如泥。 少顷,一双靴子被脱下。 杜飞燕心如擂鼓,生怕吵醒对方,轻轻把靴子搁在脚踏前。 紧接着,她起身,弯腰靠近,伸手比划几下,指尖哆嗦,握住醉酒之人的肩膀,试探着一扳。 “咳咳。”身体忽然被扳动,呼吸一岔,裴文沣皱眉,不适地咳嗽两声。 糟糕,弄醒他了! 完了完了! 杜飞燕惶恐不安,慌忙矮身躲进帘帐后,吓得心乱蹦,恨不能插翅而逃。 半晌,床上并无动静。 杜飞燕拍拍心口,探头张望: 裴文沣仍趴着,微微打鼾,呼吸平稳,看着像是睡熟了。 “刮大风下大雪,你不盖被子,不觉得冷吗?”杜飞燕喃喃耳语,眉头紧皱,“难怪曾经听四哥说,有个镖师醉倒在外头,活活冻死,压根爬不起来回家。” “唉,我专程来告别,没想到你醉得这么厉害。” 杜飞燕到底不放心,蹑手蹑脚返回榻边,不敢再扳他肩膀,更不敢脱他的外袍,任由其趴着。她屏住呼吸,伸手欲拽棉被和毯子,却因床宽而够不着,干脆单膝跪在榻沿,俯身伸臂,才够着了被角,拽近展开,默默为他盖上。 忙碌中,她并未发觉自己的辫子垂下,落在裴文沣脸上,扫来扫去。 发丝刺入鼻子,痒极了,激得人打喷嚏。 “阿嚏——”裴文沣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越发显得凤目狭长,醉眼朦胧。他怔愣愣,分不清是梦是醒,一把抓住眼前的辫子,哑声开口: “姝妹妹?” 霎时,杜飞燕浑身一僵,悬空横在俯趴的男人之上,满心苦涩,忍不住问:“你叫谁呢?” “姝、姝妹妹……”刚才,裴文沣与姜世森对饮并恳谈半天,忆起无数往事。他稀里糊涂,误以为是梦境,而且梦回年少时光,遂抓着辫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