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地质问:“实话实说?那么,本官且问: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半大小子,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乳臭未干,居然敢当‘先生’,你究竟有何资格?” “我、我——“郭弘哲哑口无言,犹如挨了一耳光,脸颊火辣辣,呼吸急促,唇由青转紫。 姜玉姝责无旁贷,立刻帮腔,正色答:“刚才已经禀明了的:皆因附近缺读书人,才让弘哲教孩子们认认字。弘哲年纪小,暂时称不上‘饱学之士’,但他五岁开蒙,长辈一直请名师教导,足足用功七八年,别的不敢夸口,但《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他滚瓜烂熟,有能力给孩童启蒙!” 万斌盯着仇家之媳的孕肚,忆起惨遭北犰屠杀的独子,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心想:我的儿子死了,郭家媳妇却有喜……她的孩子,凭什么出生?老天爷应该叫郭家也绝后! 潘睿和刘桐品级低,杵在边上,左右为难,硬着头皮打圆场,劝说:“府台请息怒,乡民和妇人往往无知,您大人有大量,别同这些人一般见识。” “巡察一整天,天色不早,府尊不如去镇上歇息吧?” 万斌斜睨县官一眼,置若罔闻,继续审问:“好个伶牙俐齿的犯人!但无论你如何狡辩,郭家办了私塾,平日必然分心照料,一分心,便不算专心屯田,因私事而未尽本分,该当何罪?” “依据大乾律令,“小吏深知万斌厌恶郭家,眼珠子转了转,煞有介事地说:“流犯若是怠惰、不安分,当罚。轻则杖责,重则入狱。” 万斌若有所思,“杖责多少?” “这……”小吏躬身凑近,察言观色,揣摩上峰心思后,直起腰答:“按旧例,至少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二十大板?” 郭家人一惊,围观村民亦惊,潘睿和刘桐愕然对视。 一时间,几百道目光望向万斌,均流露不赞同之色。 万斌气定神闲,俯视跪着的十几个郭家人,状似为难地说:“既有旧例,本官不好不遵从——” “万大人!” 郭弘哲鼓足勇气,唇发紫,整个人直哆嗦,颤声表示:“办私塾,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平日也是我一个人照料,与家里无关,求、求您明察。我甘受任何惩罚,求您饶恕无辜。” “三弟!你别胡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胜心惊胆战,压着嗓子,焦急告知:“阿哲发病了,必须尽快服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别慌,我正在想办法。”姜玉姝焦头烂额,地面凹凸不平,跪了半晌,膝盖越来越疼。 万万没料到,造福山村的私塾,竟变成把柄与罪名。万斌指责“因教书而分心、不算专心屯田“,听似无理,但如果较真辩论,流犯辩不赢。 姜玉姝绞尽脑汁,却无良策,心一横,赌潘睿和刘桐会努力阻拦、赌官府不至于当众杖责孕妇……她叹了口气,禀告:“其实,私塾是我说服村里办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 郭弘哲眼眶泛红,脸无血色,拼命忍泪,毅然道:“嫂子别管了,我不务正业,合该受罚。请万大人责罚!” 万斌皱眉,靠着椅背说:“朝廷有律法,官府有旧例,本官实在是为难呐。二十板子,倒不算多。” 这时,私塾的学生们快急坏了,忍无可忍。 孩童天真,悄悄商议片刻,领头大孩子一跑,同伴便紧随其后,团团跪在郭弘哲周围,哭着哀求:“大人,能不能别打我们先生?” “他身体不好,二十板子,会打死人的。” “先生一死,私塾就散了。” …… 郭弘哲跪了许久,期间屡遭讥讽蔑视,倍感气愤,屈辱至极,原本几乎喘不上气了,一见学生鼎力维护自己,顿时呼吸顺畅,既动容又担忧,忙道:“诸位大人在上,不可造次,快退下!你们回家去吧,别让长辈担心。” “学生不敢造次,只是想陪着先生。” 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孩子不肯离开,小孩子便追随,不停地磕头求情。 众村民措手不及,意欲拉走孩子,却怕冲撞了官员,只能也跪下,帮郭家求情。 姜玉姝见状,暗中松了口气。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