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凉的哭泣是静默无声的,等叶轻蕴将手拿开,才看见她的眼泪骨碌碌地往下落,泪水将她脸上涂料似的妆容冲出一条沟壑,那些扭曲的颜色,像梵高的那幅星空。 这世上没有比她的眼泪更重的惩罚了,叶轻蕴不敢轻举妄动,好一会儿才轻轻擦拭她脸上的眼泪。 许凉这时候才哽咽着说:“我听家里以前的小阿姨说,我和妈妈长得很像。我想把自己画得成熟一点儿,这样就可以看见,妈妈长什么样子” 叶轻蕴已经十五岁,已经有了挺拔的身形和宽阔的胸膛。他将许凉搂在怀里,任她满脸被泪水冲刷的各种颜色在自己的白衬衫上画画。 如今潘家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一步步地将许凉的母家一点点展现在她面前。叶轻蕴对待关于她的一切事情都慎之又慎,不管是不是真如潘老所说,许家和潘家有些纠葛恩怨,潘家才多年未能认回许凉,这件事他都要让人去查。 再者,这么多年,许凉关于母亲的期盼已经变淡,重新提起,对她时好时坏,也让他拿捏不准。 也许潘老也有这样的顾忌,所以才没有跟许凉开诚布公地谈话,而是把内情交代给他。 他心里不禁一叹,潘老的生日宴就是一场鸿门宴,摆明了是把烫手的山芋抛给他。 抬眸看一眼正和潘老谈笑风生的许凉,或许,她也想多这样一位亲人吧。 席间喝的是陈年窖藏女儿红,潘承铭和叶轻蕴推杯换盏,著名外交官在国家与国家之间周旋,这时候说话却很随意,喝一杯就是一句“请你务必善待阿凉,不然……”,后面没说完的就是,不按他的话照做的严重后果。 这样不拘谨,不客套的嘱托,倒真让席上有了家宴的样子。许凉感觉得出来,潘承铭每句带着酒气的话,都是发自肺腑,似乎淤积存放在心里良久,此时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到后来,潘承铭真有些醉了,喝得眼睛发红,眼里泛着水光。本来是要给叶轻蕴下马威,他自己先不行了。 潘宇东将父亲扶上楼,何思芩扭头对许凉叹道:“宇东的父亲,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醉过了” 叶轻蕴知道这是真话,潘承铭跟他父亲一样,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要对外负责,所以基本上不饮酒。即使喝酒,也只沾一沾唇,到了他们那个位置,没人敢上前去逼他们喝。 许凉见他脸颊也泛着红晕,有些担心他的胃。 叶轻蕴察觉到她担忧的目光,手从桌子底下偷渡过去,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掌心。 许凉没想到潘家人这样热情,潘家规模很大,古朴壮阔,何思芩母子当导游,带许凉去山上转悠一圈。 何思芩将许凉带到一棵几人手拉手环抱,才能圈住的大榕树,上面有一座精致小巧的木屋。 木屋的房檐下挂着一串串风铃,风一吹,山间便回荡着清脆的声响。 从木屋的成色看,年头不小,还有重新刷过涂料的痕迹。上面漆着马卡龙彩虹颜色,在满山青翠里,显得十分惹眼。 许凉站在木屋底下,手搭着旋转而上的楼梯扶手,她仰着脸往上看,高大的树木将她衬成了一个充满童真的孩子。 “我可以上去看看吗?”,许凉的矜持到底没能战胜心里的好奇。在她眼里,这个木屋更像是个童话。 何思芩见她的手上沾了潮湿的木屑,拿出纸巾来,帮她仔细地擦拭干净。这才温柔笑道:“当然可以,带你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吊你胃口” 她轻柔的动作让许凉心里暖融融的。她抬眼仔细打量面前对自己体贴入微的和蔼女子,心里竟升起一股对母性的依赖。 没有母亲,许凉很久以前就逼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但这一刻,那一点向往,又开始在土壤中萌芽。 何思芩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含笑轻声问道:“阿凉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垂眸含羞勾起嘴角。 何思芩心里觉得怜惜,这个孩子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只怕不管哪个女性长辈对她好一些,她心里都会无限感恩。 两人一步步踏着楼梯,许凉一路上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