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为何对我下手,夫君想必也查过了,这其中的纠葛,不是谁一两句话就能压得住的。而那日的事情,也着实叫我心惊——寻了地痞拦路生事,伯母究竟已对我记恨到了何种程度!夫君知道我的性子,喜欢的事便是千难万难,也要尽力去试,但跟自家人耍心眼斗手段,着实非我所愿。若留在府里,往后即便有夫君撑腰,也未必能过得高兴。” 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傅煜已然能猜出来。 他神情微凝,想阻止她。 攸桐却半跪起来,将两只手搭在他肩上。 “夫君听我说完,好吗?”她抢着开口,声音柔软。 十六岁的袅娜美人,娇柔多姿,单薄的夏衫纱袖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腕小臂。她跪坐在榻上,腰肢纤细、胸脯鼓起,精致锁骨入目,是女人独有的韵味。满头鸦黑的头发挽成髻,悬着金钗珠花,衬得脸蛋小巧秀气。那双妙丽眸子里,目光清澈,带几分恳求的意思。 傅煜心软,将涌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 “好。”他终是没阻止。 攸桐松了口气,想着后面的话,心里隐隐有些难过,“傅家门第高贵,夫君更是人中龙凤。虽说外人觉得你性情冷厉、心高气傲得难以亲近,我却知道夫君其实很好,成婚后的诸多照拂,我也都记在心里。还有父亲、澜音和昭儿,对我也都很好。只是祖母规矩严苛、伯母心存怨意,我若留在府里,没法屈意奉承侍候,也会令内宅徒生不睦。” 她咬了咬唇,看到傅煜瞳孔微紧。 素来威仪冷厉,铁腕震慑千军万马的悍将,却在此刻,眼底露出一丝慌乱。 攸桐心里针扎似的一痛,却还是咬牙道:“就当是攸桐太过自私吧,人生百年,转眼也就到头了,我想在力所能及之处,尽量自在点。夫君很好,攸桐哪怕再活两辈子,也未必能遇到夫君这么好的。只是这门婚事,从一开始,便有许多的不如意。我们和离,好不好?” 声音到了末尾,轻柔却坚定。 屋里片刻安静,傅煜神情纹丝不动,握在她肩膀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地越来越紧,深邃的眼底,也渐渐有暗潮翻涌。 从前听了这种话,心里是被拂逆的恼怒,数次拂袖而去,不肯深谈。 如今却知懊恼无益。 成婚一年,攸桐是何性情,他渐渐摸了出来。和离这件事,也从最初的试探商量,变成如今的语气坚决。她不喜欢这座府邸,强留下来,也如金丝笼里的雀鸟,未必能高兴——他统帅千军万马、威名闻于朝堂,今时今日,却没法令妻子展颜欢悦,心甘情愿地留在身边。 攸桐在府里的拘束收敛、在外面时的自在烂漫,他都清晰记得。 涌上心头的不是怒气,而是失落、疼惜。 傅煜默然不语,攸桐则注视着他的眼睛,不闪不避。 半晌,傅煜才道:“想清楚了?” “深思熟虑,心意坚决。” “不后悔?” “不会。” 傅煜沉默。 他知道攸桐不喜欢这座府邸,从成婚之初便守在南楼里,除了跟流露善意的澜音相交,在寿安堂并不热络。而她在傅家所受的种种委屈,他也都看在眼里——其中许多还是他轻狂所致。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傅家没有善待于她,她不肯留下,他无从指摘。 而强留下来,也不过身在曹营,并非真心而已。 傅煜眼底暗潮翻涌,眉头越皱越紧,忽然将攸桐揽进怀里,叹了口气。 攸桐没动,任由他抱着。 这个怀抱,她是贪恋过的,而这个男人为她做出的转变,她也都清楚。 但毕竟府邸氛围如此,她总不能削足适履。 傅煜有他的骄傲和抱负,她也有——哪怕渺小而平淡。只是从前声名狼藉、四顾无依,她不知底细深浅,没有资格去争取而已。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