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一瞬间尴尬到了极致, 指甲几乎隔着衣袖嵌到肉里。上等的细密锦缎被汗水浸透, 捏得皱巴巴的, 她的笑容有些难堪, 却也知道,这场合不宜撕破脸。 哪怕是为令贵妃的脸面, 也需将场面和气地圆过去。 便只能强作镇定, 道:“确实是很高兴, 其实从前未出阁时, 攸桐还帮过我许多, 只是年少时做事不周全,有些事没说明白, 兴许有点误会。攸桐远嫁齐州, 我还十分惦记, 怕不习惯那边的风土人情, 受委屈。” 她和攸桐是个什么情形,在座众人心知肚明。 但粉饰太平,许多时候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虚情假意地求个表面和气罢了。 这话口是心非,徐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对面攸桐挑着唇角笑了笑,藏着一丝嘲讽,目光虽不算锋锐,却像刀尖剐在徐淑脸上。 徐淑那张精心描画的脸上,笑容颇僵硬,两边颧骨近乎赤红,哪怕抹了上等脂粉,也遮掩不住。没了那等端贵姿态,头顶的赤金头面、珠玉装饰,愈发显得可笑,如同盛装上场却忘了唱腔,偏要强作镇定的的戏子。 攸桐瞧着她,眼底浮起冷嘲。 ——这么几句话就承受不住吗? 方才她也只是挑明事实,没半点虚言啊。 当初满城流言蜚语、种种污蔑泼过来,齐刷刷压到年方十四的魏攸桐身上时,那种种讥讽嘲笑、指点议论的目光,可比如今锋利千倍万倍! 两人无声交锋,旁边令贵妃怕昭贵妃又使坏,忙接过话茬。 “呦呦这次回来,打算留多久?” 攸桐收回目光,垂眸收起眼底的讥讽,淡声道:“还没定呢,看夫君如何安排。” “难得回来一趟,可多留些日子。”令贵妃毕竟是王府宫廷里厮杀许多年的,没少经历争宠时的诸般场面,瞥了满脸尴尬的徐淑一眼,知道心结不可能轻易揭开,帮着圆场,“难得都是旧相识,先前各自事忙,如今年节里有空,倒能抽空聚到一处说说话。” 这旧相识,徐淑算、令贵妃算、孙皇后也算。 攸桐总不能拂了孙皇后的颜面,便也意味不明地道:“是该叙旧了。” 旁边孙皇后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这事儿还是避开为好,便岔开话题,“说起来,那边的傅老夫人我曾见过两回。她也常礼佛,且傅家满门武将,若有神佛保佑,女眷们也能安心些。我这儿有两样法物,都是高僧开过光的,回头带到齐州去,也算一点心意。” 攸桐顺水推舟,含笑道:“那臣妇代祖母多谢娘娘。” 而后言谈自若,半个字都没再跟徐淑对答。 徐淑脸上尴尬仍在,几乎拧碎衣袖。只是碍着长辈在,暂时不敢发作,暗暗咬牙。 …… 此间事毕,孙皇后派人将攸桐送出凤阳宫。 令贵妃则带着徐淑回了她的寝宫。 到得那边屏退随从,令贵妃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待殿门掩上,便蹙眉道:“你平常能说会道,行事也周全,今日怎么回事?若不是皇后打圆场,当时就得闹僵了。先前在这里,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声音虽非斥责,却也颇带责备。 徐淑自知今日的事办砸了,躬身道:“母妃息怒,魏攸桐那态度,着实……出乎所料。” 说话间,眼底颇含懊恼。 去凤阳宫前,令贵妃确实叮嘱她,说许朝宗如今有求于傅家,攸桐身为傅家少夫人,撑的是傅家门面,皇后都有意笼络,她二人更不能辜负圣意。要徐淑耐着性子,圆融行事,到时候说些软话,哪怕不能冰释前嫌,也该和气相处。 为了许朝宗的前程,哪怕可能受几句锐利言辞,也该暂时忍耐,捧着傅家一些。 徐淑当时答应了,毕竟这么些年,她在长辈跟前颇会讨欢心,也曾假意待攸桐好过。 魏攸桐是何等性情,肠子里有多少弯绕,弱点和软肋在何处,徐淑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