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余, 也想过沙场的情形——边地寒冷荒芜,到了腊月,更是天寒地冻、鸟兽绝踪。傅煜率铁骑纵横驰骋, 定是穿梭在冰冷如刀的寒风里,不舍昼夜, 以命相搏。 那简短的数字战报, 背后却是将士的苦累、心血。 她身在齐州, 安享这份太平, 其实该感激前线浴血厮杀的将士。 所以今日傅煜登门,她本打算好生招待,让他尽量高兴点。 但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傅煜要刨根问底,她也不能欺骗隐瞒、阳奉阴违,免得令他心生误会,往后牵扯不清,更加麻烦。 遂稍理心绪,迎着他的目光,缓声道:“夫君的意思我明白。既然进了傅家,就该如长房的伯母和嫂子般,尽心侍奉长辈。祖母虽对我有偏见,心却也是肉长的,我孝顺体贴些,将话说明白,她会体谅,对不对?” 见傅煜没否认,又道:“夫君的意思,是我该做个好孙媳,一家子其乐融融。不该像如今似的,躲在这南楼里,不去亲近讨好长辈、融入后宅。 傅煜唇角动了动,颔首。 攸桐便笑了下,继而摇头。 “当日傅魏梁家为何结姻,夫君比我清楚。攸桐自问才德平庸、性情粗莽,论家世门第,都配不上夫君,且我本性散漫,不惯被拘束,也没有辅佐夫君的本事,怎么看都不适合做南楼的少夫人。夫君并非真心娶我,我也不敢腆居此位,占着不放。今时今日,许是情势所迫,但往后,等夫君有了中意之人,我也该退位让贤,对不对?” 这话说得出乎意料,傅煜眸色微沉。 攸桐不能打退堂鼓,便续道:“若我谨守本分,夫君念着我半分好处,将来或许能给个和离书。若我行事有差池,惹得夫君不满,将来寻个有头休妻,我不会有半句怨言。我躲在南楼里,不去祖母跟前献殷勤体贴,便是想着,到了那一日,我能走得爽利干脆,不拖泥带水。” 说至此处,她又自嘲道:“话说回来,祖母最看重颜面清誉,岂会真的容我这般声名狼藉的人占着少夫人的位子?我若殷勤体贴,只会令她生气,倒不如安分守己,还能叫她舒心点。” 声音柔软和缓,然而落到傅煜耳中,却像是冬日里卷着冰渣的河水流过。 他面上的些许笑意消失殆尽,连同眼底因涮肉而烘出的温度都淡了下去。 待攸桐一番话说完,硬着头皮看他神情时,就见傅煜神情峻漠、眼眸冷沉,颀长挺拔的身材像是淬过的冷剑,有些僵硬。仅仅片刻之间,他的站姿几无变化,那身冷厉淡漠却卷土重来,于昏黄灯光下,透出满身疏离。 很显然,这番话是戳到老虎鼻子了。 攸桐不自觉地攥住拳头,“这番话,夫君听了必定不悦。夫君战功赫赫,神武过人,天底下倾慕者不计其数。攸桐自知才德有限,常觉不安,早日说明白,也能安心些。” 死一般的安静,将屋外丫鬟仆妇收拾涮肉碗盏时的说笑声衬得清晰分明。 就在片刻之前,她还笑意盈盈地与他围炉用饭,殷勤招待。 谁知转过脸,却抛下这样一番话。 这个女人可真是……翻脸无情。 傅煜手里的小半枚香橙已然扔回盘中,开口时,声音冷沉。 “所以,从嫁进来那天起,你就在等离开。” “我记得新婚次晚,夫君曾说,住在这南楼一日,便一日是少夫人。想来当时夫君也不情愿娶我,没打算长久容我在此。”攸桐瞧着那满脸不悦,心里有点虚,试探道:“难道夫君并没打算休我?” 话说到这份上,已然是划出了分明的界限。 傅煜心高气傲,成婚之初没拿她当妻子,那句话也是确如所想。被攸桐一提,他才想起当日的情形来,非但如此,成婚之日,他还心存轻慢,连揭盖头都懒得,不愿跟她多待片刻。直至后来几番往来,瞧出她的性情才渐而改观,不知不觉中萌生出让她融入府里的念头。 但此情此景,如何拉得下脸来解释? 总不能自食其言,说他改了主意,觉得让她做少夫人也还不错吧。 ——尤其是她似乎并不在意这少夫人的身份。 话赶着话,到了这地步已颇僵持。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