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众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不知他们跪了多久,已有人支撑不住发起抖来。我偷瞄司徒鄞,他倒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 想必是等着我开口。 罢,眼下也无他法。我抿抿唇,涩声道:“好好的……都跪着做什么。” 司徒鄞哼了一声,语气不善:“你的人真是忠心,三更半夜让主子一个人出去,问他们去了哪里,一个个居然回答不知道,真有脸说。” 迢儿的脸阵红阵白,这番话比打在她身上还要难堪。我忙道:“是我自己乱逛,不干别人事。” 司徒鄞眸色森黑,“主子可以做任何出格的事,重要的是有奴才在旁看着护着、规劝周全,若不尽心,要他们何用?” 我听不惯这话,当即沉声道:“主子高贵,奴才也是人。是我犯了错,岂有让下面人顶罪的道理,要罚便罚我。”说罢跪下。 司徒鄞默视我片刻,“当日你为湘妃跪,今日又为他们……就这样中意舍己救人?” 低低浅浅的声音,没了兴师问罪的怒意,竟然缱绻耐听。 “你们都下去。” 司徒鄞打发了众人,这样一来,又只剩我与他两个。 “起来吧。” 司徒鄞伸出一只手,我马上站起退避。因起得太急,之前跌到的膝盖隐隐作痛,却不敢表现在脸上。 这个人的眼神太深邃了,一刻也放松不得。 “以后不要再跪我。”他说得很认真。 我却觉得这话可笑,“礼法不可废。” 司徒鄞突兀地笑一声:“你心里早已把我骂过千百遍了,这也算礼法?” “臣妾不敢。皇上无论做什么,臣妾都无怨言。” “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都要顶回一句?” “不敢。” “钟了!”他重重叫我的名字。 从不觉得一个男人愤怒时会潋滟到如此,眉骨高拢,浓眉如缎,两只黑月般的眼瞳震摄众生。 我怯怯看过一眼,马上移开视线。 该死,今晚的心未免太不安分了! “罢了……”叹一声,司徒鄞转问:“你记起来了么?” 是指一面之缘。 我摇头。如果真有此事,我会记得。 以为他又要发怒,却不料司徒鄞只是隐忍,好像我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无言僵峙许久,他又问:“刚刚去了哪里?” 卸去力气的声音,平白多了分沙哑。 “……随便走了走,及至一条幽僻的小路,前无灯光,就回来了。” “知道了。我还是走了罢,免得你不自在。” 我不紧不慢地恭送:“皇上慢走。” 经过身畔的司徒鄞侧头,“真是滴水不漏啊,你若露出半分轻松之色,说不定我便不走了。” 我不答言,此时沉默是金,只要送走这尊大佛,今晚就可睡个好觉。 可老天偏偏不让我遂意,司徒鄞倏然停住步子,神色莫名地审视我,眉头越皱越紧。 我也皱眉,哪里不妥? “今晚你一个人,还是,有别人?”沉冷的声音,完全不似片刻之前。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别……是我自己。”慌张之下竟咬到了舌头。 “复尘。”司徒鄞咬着声近了一步,身上复现那般霸道魄力。 我背后生寒,强逼着自己不退。胥大人帮过我大忙,无论如何不可牵连到他,与皇妃有牵扯这种罪名,若坐实还是得了的? 当下深深欠身,定声道:“并不是,皇上多疑了。” “他熏衣惯用的南国檀香还是朕赏的!” 司徒鄞墨眸风波暗涌,声音却更阴柔:“朕好奇的是,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令娴妃身上沾了他的气味?” 看着他面上浓染的怒意,我突也窝了火,冷冷道:“与皇上无关。” 司徒鄞一把钳住我的腰:“你还将朕的话当了真,真敢找男人!” 话到这里再不解释,便真真死无全尸了。可忆及当日受辱,我怒气冲头,顾不得许多,脱口而道:“君无戏言!” 四周顿时冷寂。 司徒鄞的神色已非风刀雪剑能形容。 我猛地醒悟过来,我是一时嘴快,那娘呢、哥呢、星星呢,他们怎么办? 钟了你该死!我伏膝便跪,只要不牵连到家人,哪怕跪上一夜也行。 手臂却被稳稳托住。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