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三舅舅每天只是莳弄花草、逗逗鸟雀,再就架着鸟笼子去逛古董铺子。 他眼力好,往往能淘到珍稀东西。 杨修文书案上摆着的那方刻着犀牛望月的澄泥砚就是三舅舅淘来,转送给他的。 这样一个不知生活疾苦的富贵闲人,现在却要亲自劈柴担水,说不定还得自己掏粪池。 当初三舅舅为什么要在众多宾客面前出丑? 杨萱与三舅舅相处虽然只有短短数月,可三舅舅能将麻衣贴身穿着,他就绝对做不出在祭奠礼之前夜宿青楼的事儿。 杨萱展开衣袖擦去眼角的泪,仰起头,低声问道:“三舅舅,您是不是早就想离开扬州,想跟白鹤书院分开了?” 辛渔怔一怔,手指移到杨萱腮边,轻触了下,“进屋洗把脸,当心让风吹皴了。”忽而又笑,“身上没带着帕子,怎么用袖子擦眼泪,都这么大的姑娘了。” 很明显是避开这个话题,不想回答。 杨萱吸吸鼻子,“换衣裳换得急,忘记了。” 陆氏已经兑好温水,绞了帕子。 杨萱擦把脸,从秦嬷嬷手里接过包裹,摊平在桌面上,将喜蛋拿出来,“有件大喜事告诉舅舅,我娘生了弟弟,十七那天生的。” 陆氏看着喜蛋惊喜万分,“上次你娘说就是这几天,没想到这么快,你娘身子怎么样,生得顺不顺当?” 旁边秦嬷嬷回答道:“太太是大前天一早开始发动,未初生下来的,还算顺当。不过太太这个年岁,又是许久没有生育过,着实受了些苦,这几天一直躺着休养。昨天洗三也没正经过,就请稳婆给二少爷洗了洗,太太说等满月一道过。” 杨萱接着道:“我爹已经给大舅舅他们写了信,说不定大舅母她们会过来。” 辛渔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多大反应,只开口问道:“孩子生下来多重,可有了名字?” 杨萱笑吟吟地回答,“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六斤八两,可我觉得这两天又重了,抱着沉甸甸的。爹爹一早就取好了名字,叫做杨桂,桂花树的桂。” “杨桂,桂,”辛渔轻声念两遍,唇角浅浅露一丝笑,“姐夫和大哥一直能合得来。” 杨萱听懂了辛渔的话。 这时,陆氏已取出两个匣子,“长命锁是给桂哥儿的洗三礼,另外有块田黄石,留着桂哥儿长大了刻方小印。” 边说边打开匣子。 长命锁小小的一只,很普通的样式,份量也不重,色泽却极亮,像是新买的。而田黄石却已是有了些念头,质地温润光洁,隐约可见里面一条条细密的萝卜纹。 杨萱道谢收下,又将给辛渔的长衫和给陆氏的两块布头并纸墨取出来。 辛渔看到纸,笑道:“萱萱上次问我做纸笺的方子,我写下来几个,给你看看。” 大步往里屋寻了本小册子出来,翻着指给杨萱看,“水田笺和云母笺我以前都做成过,没有问题,另外几种我就是粗粗琢磨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试。” 杨萱翻来翻去爱不释手,娇声道:“三舅舅能不能借我回去抄下来,抄完了马上还给您。” 说话时,大大的杏仁眼圆睁着,小小的唇嘟着,粉嫩的脸颊像是春天枝头初初绽开的桃花瓣,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恳求。 辛渔忍俊不禁,“本就是给你写的,如今我没心思弄这些。你回去试试,要是做不成,咱们另想辙子。” 杨萱欢喜不已,高兴地说:“多谢三舅舅。我最近开始学下厨了,等做出好吃的点心,就孝敬给您和舅母尝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