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道:“将军,我准备了盆盂。” 她将板凳底下的盆盂取出,递到萧弋舟脚下来。 嬴妲却不肯吐了,只是脸色晕白,“我休息片刻便好。” 她瘦了太多,萧弋舟抱了这么许久都没觉着累,宛如拘着一只小鸟儿在胸口,又轻又软。他的俊脸蹭着嬴妲柔软的发梢,面色如笼罩着一层严霜,只是不肯说话,心却沉沉的。 前头过了栈桥,又开始有些颠簸,嬴妲脸色雪白,一路上直欲干呕,萧弋舟咬牙吩咐人休息两日再上路。 如此行进过于缓慢,手底下人不说,萧弋舟也明白,但他不得不顾及嬴妲的身体。偏偏她从不在他面前道丝毫不适,一路强装欢笑,萧弋舟愈发是为难,只要发觉她脸色有一点不对,即刻命人停车。 然路已行到此处,再折回也是山迢路远,不如一鼓作气返回平昌。 嬴妲只是有些娇气,但从没说一个苦字。她向来比谁都能吃苦的。怀着老二独居山中,几度性命垂危,她从没对萧弋舟提过一句,还是他从周氏嘴里逼问出来的。她能活下来,还蜷在他的怀中安睡,已是他从老天手中抢回来的,不敢不奉如珍宝。 初日升上林梢,马车徐缓地穿行于林间,枝头阴翳拂落而下,自蓬盖顶一叶一叶地摩挲而去,时而明亮,时而晦暗,人脸上都被筛着树荫,嬴妲偷偷从萧弋舟怀中探出脑袋,仰着目光偷觑他。 他一直戒备着如临大敌。 她知道他所戒备的,不是路上的山贼草寇,那些他丝毫不惧,他戒备的是她随时可能到来的病魔和令他惶恐不安的一直沉睡。 他垂目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又不大好,便吩咐人停车。 片刻之后,车队停了下来,一人前来叩门,“将军,有人送来一物,不知该不该拿上来。” 萧弋舟皱眉,不知这时是何人来送礼,为防有诈,谨慎地问了一句,“是何模样?” “书生模样,相貌清秀,似乎比将军还要年长几岁,约莫三十上下,还抱着一孩童。” 萧弋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路豪杰。 谨慎起见,他将嬴妲抱着放了下来,自己下车去见那所呈之物。 赠物之人却已经走远了,萧弋舟定睛一瞧,却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幅画,画轴一吐,入目一幅山水美人图,青山为幕,落雁成阵,美人立于河边,仙袂拂动,如洛水之仙。只是再定眼一看,这画中之人,活脱脱是嬴妲的面相。 他登时沉了脸色。 没想到这山中竟还有她昔年的追慕者? 那时仰慕嬴妲的,都是各方俊彦,若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技艺,如何敢大言不惭对沅陵公主表露痴心? 他走回了马车之中,嬴妲见他脸色已不若方才下车时好看了,又见他手中捏着一幅画,纳闷起来:“夫君,何人所赠?” “没看清,走远了。” 嬴妲从他手里拿过那画。 萧弋舟脸色难看,面孔朝外,哼了一声。 画上有两行题字——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夫君。”她的手推了萧弋舟一把,他不理会,她无奈而腼腆地轻笑,“我心里只有夫君,我真不知——” 说至此处她忽然顿住,有些催促地对萧弋舟道:“夫君,抱我下去!” 萧弋舟一惊,虽然惊诧于嬴妲突然而来的激动和惊喜,还是依言将她抱起,放下了马车。 嬴妲问方才传画之人,“他走了?” 下属抱拳回话:“确走了,那位先生临去之时,道让夫人不必追寻,他只是来报个平安而已,愿夫人日后长乐无灾,顺遂一生。” 萧弋舟将跌回来的嬴妲单手搂住,心中醋意更甚,蹙眉压低了嗓音:“他是谁?” 嬴妲还为那话愣愣的,闻言抬起了头,仰目望着萧弋舟,两行泪珠滚落。 嬴妲竟为了自己以外的男人哭,萧弋舟自知那人分量不低,妒火更甚,却忽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