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妲跟着萧弋舟出门,亦步亦趋。 嬴夫人已布了一大桌佳肴,素食多,荤腥少,嬴妲此时没甚么胃口,但推阻不过嬴夫人定要她上桌,只好点了点头,不出声应了,坐下来。 嬴夫人舀了一碗鸡蛋羹给萧弋舟,又替嬴妲也盛了一小碗,殷勤道:“还顺利么?” 医术上嬴妲资历浅,不敢妄言,目光便望向了萧弋舟,他似有所觉,淡淡道:“肝气暂通,心肺尚有不适,并无大碍。” 他说得好像比嬴妲一个大夫还懂,她圆了水眸,慢吞吞咬了一口软糯鲜美的蛋羹在嘴里。 嬴夫人听闻说有好转,脸色和缓不少,“大夫有真才实学的,母亲想不如将她便安置在你院里,日后行针配药,倒也方便。” 说完桌上两人都沉默了,嬴夫人身边的侍女凑近来,低声耳语了几句,嬴夫人微愕抬起眸,桌上两人一个羞涩别扭,一个漠然冷静,她蹙眉道:“你将穆氏女接回来了?为何?” 嬴妲倏然抬起了头,不安、羞涩、焦躁一通散去,茫然而震惊,呆呆地望着萧弋舟。 萧弋舟道:“穆女于我有恩。” “何恩?” “回兀勒沿途,遇上夏侯孝驻兵,儿子自知身染剧毒,恐无力与之僵持,穆女高义相助,借三千兵马与儿子助势,又在箭雨从中护我脱身,臂膀为毒箭所擦伤,几近殒命。儿子不孝,本已辜负她三年青春,又欠下救命之恩,欠人情分,只有偿还。” 萧弋舟从来不留把柄在女人手里,为的是防止女人携恩情欺压上门。 但既然已经欠了的,他也绝不会忘恩负义。 嬴妲默默地不说话,频繁眨眼,要将泪水憋回去,但徒劳无益,最后还是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她仓促地起身,几乎想要逃跑。 萧弋舟偏过了头,似乎听着动静,嬴妲的唇肉被咬出了血,还是不能露陷,便只好接了婢女手中一叠果盘,装作无意地坐回来,手里拨着几粒晶莹的葡萄,无意识地送到嘴里,咬出一口酸汁,浸得满嘴都是酸味。 嬴夫人过意不去了,“穆女曾与你有婚约,你毁约不说,驳了人穆家颜面,如今又将她接回家中来,成何体统?” “你父亲那里,如何说?莫非你想着,让穆家女儿还未过门,便先宿了你的院子?她清白名声何在?” 萧弋舟道:“穆女儿子想将其安置在琅嬛轩。” 嬴夫人诧异:“我这琅嬛轩人满为患,哪里能腾得出地再安置一个大家闺秀?” “女医士眼下下榻之处,可以让给穆女。” 嬴妲一怔,掌心的葡萄成了苦味,弥漫无边。她被葡萄汁呛了一口,咳嗽着为自己倒了杯水吞下了,喉咙里还是苦涩的,喘不过气来。嬴妲无法说自己眼下有多狼狈可笑,杯里一摊浅水,映着一双发红的眼,大滴的泪珠滚落在手背上,烫人也伤人。 “那大夫……” “宿我院中。” 萧弋舟淡淡地说道。 嬴夫人蹙起了眉,萧弋舟不肯让穆女歇在自己院中,怕也正是为了保全穆女名声,“你真要娶了穆家女儿?” 萧弋舟道:“她要的话,娶了便是。” 嬴妲的心忽然犹如一把钝刀子生生切了进去,豁开大滩血来,惊怔地盯着杯中残水,水中倒影已面目全非。 事已至此,恐怕等萧弋舟病好之后,这里就没她容身之地了。当年恐怕萧弋舟心中或有不甘,对她还心有眷恋,不愿娶穆红珠,如今,她哪还有什么脸求他原谅,一个一而再再而三欺骗他的女人,他烦她腻她,对她那点眷恋和不甘也终于成了一摊灰烬。 他不会再温情脉脉地看着她,也不会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扔到床上,其实怎样都好,嬴妲都觉得他好,她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他的。 但日后,陪伴在他身边的是穆氏女。 来西绥路上,便听过无数传闻,那个英姿飒爽、率真耿直、性情如火的姑娘,听起来与西绥世子多么像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西绥人谈到公主,无一例外地都面露鄙夷唾弃之色,她真是,哪里都不如穆女。 * 萧弋舟走后,嬴妲独自回房收拾东西,将苏先生留下的医药典籍都装入了书袋,嬴夫人一路跟着,生怕她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