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不询垂眸看着她。 他眼瞳幽黑, 沉沉地望着人不言语时便有种岳峙渊渟的气势,叫人心中惴惴, 要么信服,要么便畏怯,只觉在他面前什么也瞒不住。 可沈如晚微微咬了一下唇瓣, 目光也幽幽地望着他, 什么也不说。 她眼瞳如幽泉,含着潋滟却又晦涩的光彩, 令人忍不住去深究,可又如雾里看花, 看不分明。 曲不询望了她好一会儿, 可沈如晚只是不说话。 他终是轻轻一哂。 “我不能知道?”他反问。 沈如晚依然半支着身靠坐在那里,目光轻而又轻地掠过他眉眼。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初是我害你掉下去的,我去找你又有什么稀奇?”她声音像柳絮浮动一样轻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当初在碎琼里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曲不询就是长孙寒, 便同他说起过这件事了。 曲不询不语。 为了找他下过归墟, 和为了找他差点死在归墟,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从前不知道她为找他险些身死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也不觉得她有必要为他做这些,可她就是做了,他也偏偏知道了。 人一旦被超越界限的偏爱,就难免心痒难揉地去寻根究底,索求一个为什么。 明明沈如晚从前和他并不相识,甚至连话也没说过,心里还有个不知究竟是谁的师兄…… 仿佛霹雳当头,他倏忽升起最不可思议的心念—— 沈如晚心心念念的、谁也比不上的那个师兄,不会竟是他吧? 这念头如斯荒唐,甚至显得他自作多情得可笑。 若沈如晚当真对他暗暗恋慕,又怎么会给他穿心的一剑,怎么会在他揭晓自己身份后,神色漠然凄恻,没有半点好脸色? 可心念一生,妄念竞起,如野草覆过荒原,恣意疯长,已成魔障。 或许沈如晚恋慕的师兄当真是他呢? 她也说过,她最崇拜的剑修便是长孙寒,他装作是长孙寒的旧友却不执着于给长孙寒报仇,她便挤兑讥讽他,待他坦白了身份,她脱口而出便是“你知道了”。 她到底问他知道了什么?这问题他曾翻来覆去想过数回,先前从未在自己身上联想,可如今妄念一生,便什么都串在一起,仿佛就成了万般荒诞绮念的佐证,让他心里沸血滚烫灼热,心绪难平。 这沸血滚在心口,又滚过喉头,她纵是将钟神山十三峰冰雪都浇落,也浇不冷这一瞬的一往无前。 “是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曲不询紧紧盯着她,直直看进她眼底,不容她半点回避退缩,近乎执拗,他声音有点低沉,慢慢的,“换个别的什么人,你也会为他舍命下归墟?” 沈如晚凝眸望着他的眼睛,这其实是一双和长孙寒不太相似的眼睛,但当她凝视他的时候,不自觉便会回忆起那个在陈年旧岁里熠熠生辉的身影。 她从来偷偷窥觑,却总不敢靠近的身影,她甚至到他坠落归墟都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 “不会。”她轻轻地说。 曲不询幽邃的眼里骤然焕发出一种言辞难以形容的慑人光彩,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灼然到像是寒夜里也不熄的火,让人心惊的炽烈,几乎像是能将人也融化。 “不会?”他低低地重复。 沈如晚微微向前倾了一点,额头靠在他肩上。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