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说着,站起身来,道:“这话劳烦晏师兄也带给钱师兄与杨师兄一声,日后若有机会,再给三位师兄赔罪。” 晏商枝的脸色不太好看,嘴唇动了动,道:“你这是心意已决了?” 谢翎笑了笑,道:“事已至此,何来退路?师兄,保重了。” 晏商枝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他道:“你……万事小心,若是实在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再来找我,或许能帮上你一二。” 谢翎微微一笑,算是承了他的这份情谊,但是他心里是并没有想过这事的,晏商枝如今还未入翰林,哪里能帮得上他?无非是求助于他的父亲,晏父是都察院的官员,到时候若真的出了事情,说不定会连累到他们一家。 谢翎道了谢,便告辞离开了,晏商枝送他到府门口,目送着他清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不免想起了当时,他们师兄弟四人一齐从苏阳城过来,初入京师赶考,彼时意气风发,言笑晏晏,如今他们依旧还在这里,却不知道日后的路又会走向何方,官场混杂,来日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转眼间,便到了年底,天气愈发冷了起来,京师晴了几日,又开始下起了雪,而且这次的雪与从前不同,纷纷扬扬,夸张点说,一片雪花足有半个手掌大。 这样的鹅毛大雪下了一日,积雪便已堆到了膝盖深了,可年关还没到,官员们照旧得上朝,天不亮就要起,街上不给点灯,得到了宣仁门前才有灯火来,还得赶上趟,这趟灯火没了要继续等下趟。 大冷天的,不须是谁,都得在宣仁门外候着,寒风嗖嗖地吹上一二刻钟,不知冻病了多少官员。 这一日,腊月二十六,京师里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过年了,而大乾的官员们,也要打起精神来述职,今年都做了哪些事,办得怎么样,都要仔仔细细地向上呈奏,不敢有半点马虎,这可关系着他们明年的官运。 大殿内,宣和帝正坐在上首,他微微眯着眼睛,身子半靠着,听底下的大臣们议事,几个尚书争得面红耳赤,宣和帝却像是要睡着了似的,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龙椅上的宣和帝听着他们吵,大臣们吵了半天,也渐渐回过味来了,想起来这是在御前,收敛了不少,宣和帝这才睁开眼来,道:“嗯?怎么不吵了?” 众大臣不敢接言,宣和帝便只得去看一旁的几个内阁阁老,点名道:“刘阁老,他们几个吵得朕头痛,你来说说,刚刚都吵了些什么?” 刘禹行乃是内阁首辅,今年已七十有九了,须发皆白,听了这话,上前一步,道:“回禀皇上,几位大人是在为今年各部的开支争执。” “开支?”宣和帝表情不动,道:“开支不都已经花出去了么?怎么事先不吵,这都到年底了还来闹?” 刘禹行道:“这是——” “行啦,”宣和帝忽然一手按在御案上,道:“今天先别吵了,这都快过年了,朕看你们也都不容易,今年还剩两天,好好回去过个年,有什么事情,明年再慢慢说。” 这一句话,就仿佛给众大臣脑袋上重重一锤,所有人眼皮子都是不由自主地一跳,皇上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现在还没到算账的时候,回去养足精神,明年恐怕要有大清算了! 一时间,众人心中惶惶,宣和帝一摆手,道:“都散了吧,今日不议事了。” 众大臣俱是跪地行礼,退了下去,正在这时,宣和帝忽然叫住元霍:“翰林院前阵子送过来的国史,朕都看了。” 第 152 章 “翰林院前阵子送过来的国史, 朕都看了。” 听了这一句, 元霍立即躬身行礼,静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宣和帝的神色似乎不大好, 皱着眉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修的?一塌糊涂!朕交给你们的事情, 就是这么办的吗?” 一旁正退出殿门的太子李靖涵, 听清楚了这一句,忽然轻轻勾了一下嘴唇, 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来。 翰林院, 因为国史才修完,又是年关了,所以谢翎和朱编修等人这几日是没什么事情做的,不免有些清闲下来,朱编修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好奇地道:“顾编修呢?” 谢翎道:“听说是告假了。” 朱编修听了, 便道:“也是, 前几日赶工修订国史,确实甚是忙碌,如今总算是能得片刻喘息了。” 他说着又笑道:“我们倒还好, 慎之你这新婚燕尔的,也跟着一起忙, 尊夫人不会说什么吧?” 谢翎笑笑, 道:“哪里?都是为朝廷做事,内人很是支持。” “那就好, ”朱编修往椅子上一坐,端起一旁的茶盅,道:“今年总算要过完了。” 谢翎站起身来,准备去外间,他眼睛余光一扫,忽然看见了什么,停了下来,走到顾梅坡的桌案前,上面摆放了不少文房四宝与几本书籍,镇纸下,压着几页纸,还未写完。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