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褚韶华有些意外的是,孙夫人也是极擅言辞之人,今晚的话却很少,偶尔还会向孙先生那里投去担忧的一眼。 这场宴会持续约一个半小时,待宴会结束,方将军亲送孙先生,褚韶华也与汪夫人说着告别的话,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孙先生的脸色带着疲倦与苍白,褚韶华的视线落在孙先生的唇上,血色浅淡,褚韶华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的直觉是: 难道孙先生的身体不大好? 送走孙氏一行,闻氏夫妇也向方将军辞行。 出了将军府,法国梧桐的叶片落在地上厚厚一层,汽车的车轮轧出清脆的叶片碎裂的声音,半明半暗的路灯与汽车白炽的车灯交汇,车窗外传来深秋的风声。 褚韶华脸色凝重忧虑,如果孙先生的身体当真败坏到让孙夫人担忧的地步,广州局势必要生变。这个时候,褚韶华才想到一事,好像从未听说过孙先生儿子的消息。 有孙先生这样一个伟人爹,孙公子当然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只是,褚韶华真的没留意过。孙先生身边有着天人之姿的英俊青年汪先生,同盟会的元老胡先生,还有今天方将军特别请来的与国民党交好的游仙散人一般的严先生,如今在广州任军校校长、深受孙先生信任的年富立强的蒋先生。 孙公子? 还真没留心。 到家的时间已经九点钟,闻太太哄着小闻韶先睡觉了。阿双阿芒接过夫妻二人的厚外套,玉嫂问二人可要用一些宵夜,厨下有备着红枣莲子粥和小汤包。虽然去将军府前用过一些吃食,现在也有些饿了。褚韶华吃着宵夜问儿子和婆婆什么时候休息的,晚上吃了些什么,待用过宵夜,夫妻二人也便回卧室洗漱休息了。 靠在床上要睡觉时,褚韶华方问起孙先生是不是脸色不大好的事。 闻知秋一向心思细致,他掀起被子一角上床,也说,“我瞧着似有些病容,谈吐倒依旧兴致很高。” “孙夫人很担心,担心到有些分神。”褚韶华侧过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丈夫,“你说,会不会孙先生病的很厉害。” 闻知秋心里算一算孙先生的年纪,属于现在死了也不能说短寿的年纪,闻知秋看向妻子,“孙夫人这么担心?” “非常担心。”褚韶华笃定。孙夫人不论身份还是她自身的教养,如果不是特别担心一件事,不会在社交场合这样的沉默。而且,如果你爱一个人,那种真心的忧虑目光是骗不了人的。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闻知秋说,“孙先生去年刚把陈司令赶出广州,如果他身体不支,广州群龙无首。” “要不要把我们的推断告诉方将军?” “告诉他也无妨,方将军疑心很重,不一定信,但足以证明我们的坦诚。” 褚韶华要关床头灯,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听说,孙先生以前曾学过医,你说,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是不是非常清楚?” 闻知秋眉心一蹙,“胡先生是国民党元老,这次留在了广州,跟在孙先生身边的汪先生,深受孙先生信任。还有一位李将军,定也是孙先生极信任之人。”摇头,“孙先生大半生都因不能掌握武力之事被军阀掣肘,他应该深知军队的重要,不然,不能与陈司令翻脸,令蒋先生在广州建立军校。可是,国民党之内,胡汪皆文人,蒋李军旅出身,深受信任,资历不足。猜不出孙先生的安排。” 褚韶华啪的将灯按熄,干脆的说,“睡觉。” 这事愁的也该是广州与其他各路军阀,关他们啥事! 送走孙先生一行,就是小宝贝闻韶的周岁酒了,夜晚有幽幽月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入卧室,褚韶华好笑,“以前不管你回来多晚,妈都要等你的。现在都是跟着阿韶一个作息了。” “妈现在眼里都是阿韶。”闻知秋自己也疼儿子疼的不行,笑道,“赶明儿预备个抓周礼,也让阿韶抓抓看。” “南方也有抓周礼?” “当然有了。我周岁时一抓就抓到了毛笔。” “可别跟贾宝玉似的抓盒胭脂。” 闻知秋往地上空啐一口,笑斥妻子,“胡说八道。这话不算。” 躺在床上,入睡之前,或者是说了贾宝玉的话,褚韶华迷迷糊糊的想到《红楼梦》中一句话: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 如孙先生、方将军还有胡大帅、何总理等人,按红楼观点,自是大仁大恶应运应劫而生。再远至袁先生那一代人,皆可称一声乱世枭雄。再往前想,前清朝廷如曾李之人,亦一时人杰。袁先生和平立宪,一时昏头,于万人唾骂中死去,自此北洋分裂,军阀各自为政。先是北洋三杰明争暗斗,最终各自失势,退出权力中心。今北洋方将军等后起之秀,依旧争端不断。可是,今在北京的胡大帅、马大帅,都非北洋之人,一个何总理亦只是有名无实。 那遥远的权力中枢,是不是已经没有了北洋中坚势力的位置?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黄金年代,论年纪袁先生、北洋三杰、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