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都是住在巷弄。抬头一看,巷子上方还挂着不少衣裳,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下了雨也不收。 陈同勋介绍道:“进了这个门,就是我家里,我父亲不耐和我们住,已经回去苏州老家了。现下住着我们一家三口加个老妈子。” “本还想见老爷子一面的,没想到他老人家不在这里,等下次你要是见了他,一定代我问好。”李澹知道,在上海这种地方能够谋一份政府机构的事情,肯定是花了大力气。 进了门之后,陈叔叔的妻子方珊娜出来了,她头发长长的,卷着小卷,脸上雀斑很多,皮肤微黑,穿着枚红色的短旗袍,是个时髦的女郎。她的打扮让一向守旧礼的郎氏看着很不舒服,但这个老太太做过多年的阁老夫人,基本的应对能力也是有的。 文静仔细观察着陈家的小院,地下都是青石板,不是很平整。 雨还在下,方珊娜邀请大家进门:“还下着雨呢,老太太、雨霏你们都进来吧。” 方珊娜是个干练的女人,她不仅上班赚钱,做饭也做的好,相貌虽然不如江氏,但其气势却让人侧目。李澹和江氏奉上一些绍兴土特产,方珊娜还笑道:“你们还真是客气。” 吃罢饭,陈同勋带李澹出去看房子,他们家在上海住了上十年了,对周边环境很熟。女人们则凑在一起说话,方珊娜很是健谈,“从绍兴来到这里怕是有一段时间会不习惯的,等过的时间久了就知道了。” 江氏笑道:“还真是麻烦你们了,你们肯雪中送炭,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要我说这世上古道热肠的人少,他陈叔和你是真的让我们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热心人。” “李太太你又何必见外。”方珊娜极是客气。 她是个精明的女人,一眼就看出李家已经很是破落了,却还是端着架子,若不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他们家怕是都不会和这样的人家来往。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大家都向往新的东西,看看李家人的打扮,女子还是宽大的袄裙,老太太戴着抹额,江氏把头发挽髻,隔的近了还能闻得到桂花头油的味道,这些都不是方珊娜喜欢的。 故而,她委婉的和江氏道:“上海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太太你们到时候多去做几身新衣裳。” 在上海,穿的差了或者不合时宜,电车司机看到你都不会停,进店伙计都不会理你,所以女人们给自己穿一身好衣服,那是绝对的能够享受到好待遇的。 郎氏还以为是说她们的料子旧了,心道,绍兴果然是小地方,下次等儿子拿了薪水后,再给全家买新料子。 还是江氏敏感,一下就听出来了,“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边时兴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也就罢了,我家女儿却是花信之年,不能和我们一样。” 听她说到女儿,方珊娜看了坐在江氏身边的文静,额前留着一缕头发,后边则梳的髻,就这样坐下,却不似她的祖母和母亲那样有陈旧感,仿佛古代的仕女一般,是位非常貌美的姑娘。她惊喜道:“这样好看的小姐,确实要好好打扮。” 几人说了会子闲话,陈同勋和李澹回来告诉她们房子已经看好了,在柳叶巷六号,江氏和郎氏赶忙和方珊娜道别,一家人去了柳叶巷。 这里靠近政府,便宜廉价,正好适合李澹,一个月十个现大洋。 房子这么快租好,李家人的心情还是很快活的,文诤和文静一起坐着黄包车,看着一排古色古香的书寓很是好奇,文静脸上却很古怪,文诤笑嘻嘻的和陈同勋道:“陈叔叔,那里也是读书的地方吗?怎么这样华丽。” 陈同勋哈哈一笑,倒是没有多做解释。 这上海的书寓都是一等的妓馆,二等的叫么二堂子,三等的叫烂肉庄,这一等的妓馆富丽堂皇,窗明几净,从外边看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 李澹拍了文诤的头一下:“好好的看好路,下次给你找好学校,你自个儿寻摸着去。” 大人们总是这样,对于孩子们问的尴尬话题,总会找另一个问题训斥一遍遮掩住,文静对这里的生活充满了希望。M.DaMiNGPUmP.cOM